我妈是我家
姜可安
引: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
有时候发呆,看着母亲好像永远停不下来的忙碌,会想:没有她的家,是什么样子的?每天早晨起床,我都会喊一句:“妈!我今天穿什么?”,然后躺床上等着她的天气预报,“今天可热了!”或是“今天要冻死的。”喊完之后嫌弃地看一眼还赖在床上的我,开始边碎碎念边帮我找衣服,“自己都不知道穿什么,自理能力都没有,一点不遗传我的。”等她帮我挑好搭配,我眯着眼吐槽几句她的眼光独特,她都会给我一个大白眼:“听过‘有其母必有其女’吗?骂我就是骂你知道吗!”然后给我个挑眉,蹦着出去。我常会说,我的口才可就是遗传我妈的,谁都说不过我,我就是说不过她。和她逗嘴皮子,我从没赢过。
在我母亲小时候,我外公作为下派职工时——就是在一段时间内去乡下工作,每个家庭有名额分配,碰到了我的外婆,飘飘长发,清清眉眼。他们开始了他们的故事。但在结束下派外公把外婆带回家的时候,他们发现两个家庭无论是背景还是节奏,都完全不合拍。那时已经结婚,生下了我母亲。他们天天吵架,甚至闹离婚——当着我母亲的面。有一次吵得激烈,外婆觉得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带着我母亲去了衢州火车站,把我母亲扔在火车站冰冷的长凳上,甩甩衣袖,径直离开。那时我的母亲才两岁。
记得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吧,我和母亲手拉着手在小街巷散步。那时天色挺晚了,太阳躲在山后头,露出点黄的红的夕阳。把树影拉得很长,斑驳撒在地上。走到拐角时听到一个小男孩儿在哭喊:“妈妈抱我!我不要自己走路!”他母亲踩着高跟的声音十分清晰地在小巷里回荡。啪嗒。啪嗒。“我穿着高跟鞋呢,你再哭闹我就不要你了。”
那天我母亲也穿着高跟鞋,却没有那啪嗒的声响。我拽拽母亲的袖子,轻轻问:“妈妈你会不要我吗?”我看着那男孩儿,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撕心裂肺地跟在***妈后面哭喊。***妈只在前面高傲地“啪嗒”着。我的母亲蹲下来,扯扯我的小手:“我不会不要你的啊!你身上七斤四两肉可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说罢还捏捏我肉嘟嘟的脸蛋。就像是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刚才担忧的神色嗖地变成喜悦而激动的模样。回头看了那走远了的小男孩儿,一笑。
小时候我犯错了,总是会有一个特别经典的问题:“打烂屁股还是赶出家门?”这在小时候的我看来是最恐怖的两个“刑法”。那会儿刚学会皮开肉绽这个词,打烂屁股可不就是皮开肉绽吗——天呐太恐怖了。但仍然,每次我都会选择:打烂屁股吧。我对家有一种很坚定的依赖和信任。到朋友家去玩的时候,玩得晚了他们会邀请我睡在他家一晚,我一直都拒绝:我要回家的,我一定要回家的。第一次在别人家睡下好像是在十一二岁了吧,好像是一个什么特殊情况而迫不得已。也有时候大人会逗我说:这么晚了***妈都不来接你,肯定是不要你了。说实话我心里是会害怕的,我怕妈妈真的不要我了——我会和那个小巷里的男孩一样撕心裂肺吧。但我还是不会哭不会闹,很从容很淡定地告诉他们:“我妈妈不会不要我的。”我妈妈向我保证过的。[ HtTps://WeNaNdaQuan.cOM ]
母亲空闲时喜欢自己看看电影。审美倒和十几岁的我有些相似。像是些青春校园片或是些喜剧片,有时还会把正在写作业的我从房间里揪出来陪她看虐心爱情片。或是在阳光明媚的下午,又或是在夜深人静的晚上,我靠在母亲的手臂上,摁着遥控器,选着电影。有时看着看着,就会听到母亲的大笑,笑得一抖一抖,指给我看些有趣的镜头;有时也会为了主角抹眼泪,小心翼翼得吸着鼻子,我问她,这有什么好哭的啊。她总是笑笑,也不说。
她喜欢旅游。一有小假期她就拽着问我想去哪玩儿,得到答案就干脆窝一个下午做攻略。她说,要常出去走走,说通俗点是见世面,你得出去看看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样的,感受到你呆的这个井底有哪里还不够好,又有哪里真的太好。在外头旅游,她都能跟我讲些历史故事,人物背景。有时我回答不出来她的问题,她就敲我一下“啧没文化真可怕”。
之前一直不太喜欢的老歌《母亲》,歌词却突然给我很大的感触。那就以它来结尾吧:
你身在他乡住有人在牵挂,你回到家里边有人沏热茶,你躺在病床上有人掉眼泪,你露出笑容时有人乐开花。这个人就是妈,这个人给了我生命,给我一个家。不管你多富有,无论你官多大,到什么时候也离不开。咱的妈。
我爸
雷知雨
我爸爸今年已经四十三岁了,但似乎依然是个小孩,打球下棋,爬山游泳,只要是玩,就少不了他;爸爸对于孩子,又有他自己的一套,总是那么深得孩子的心。
爸爸小的时候,家里有十几口人一起。大人们都在地里劳动,种出的菜吃不完,扔了可惜,怎么办?卖呗。卖菜这项任务,自然落到了爸爸那三兄弟身上。
五点多,爸爸就爬起来,准备好一篮子新鲜蔬菜,出发前往镇上。菜蓝又大又沉,和我现在一般年纪的爸爸挎着菜蓝摇摇摆摆地走上半个多小时,集市就在眼前了。
四个多小时的叫卖,口干舌燥;大半天的等候,酷暑难耐,最终会有5元左右的收入。也许你会觉得才这么点儿,但在当时,这笔钱已是相当可观了:那时候,一毛钱可以买一大把糖果;五分钱可以买一根白糖棒冰;一支笔一本本子也都只要几分钱……
家里的四个小孩要读书,钱就成了最大的困难。爷爷奶奶省吃俭用,没日没夜地干活,可还是入不敷出。终于,19岁的爸爸毕业了,当上了教师!
据爸爸所说,校长估计是想考验一下他,把全校最顽皮的班级交到了他手上。爸爸不像其他老师那样严厉,而是换了个思路,当上了同学中间的“孩子王”。他带着孩子们做游戏、打球、野炊,渐渐赢得了孩子们的心。
爸爸还特别关心某些性格孤僻,不受欢迎的同学。那天阳光正好,秋叶在清风中摇曳,爸爸带着一整个班出去秋游。为了这次出行,爸爸特意借了相机——买来胶卷,想为每个同学拍一张单人照,可是胶卷不够,爸爸只好要求他们组队。没想到一个男同学落了单,任何一个组都不肯接纳他,他孤零零地站在一旁,委屈地掉下了眼泪。
爸爸见状,心生一计,走到那位男同学身边,向所有人宣布:“老师和你一起拍!”原本有些幸灾乐祸的同学们一下子投来羡慕的眼神,爸爸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不介意,老师也可以加入你们一起拍照。”同学们欢呼着同意了。那天,阳光很好,那个男孩在照片里笑得很欢。
爸爸直到现在还是这样,是一个老顽童,同时又是一个细心的园丁。
一个人在城里上班,爸爸的日子过得有些紧张,于是爸爸只能靠勤劳改善自己的生活——他开始在工作之余兼职做肯德基小哥。
下班,匆匆吃一碗面,便赶往热闹的快餐店,厨房里有些嘈杂,叫喊声起此起彼伏,爸爸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工作到深夜,再拖着疲惫的脚步结束疲惫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推移,爸爸向银行贷款买了一套房子。爸爸记得很清楚,每月工资是998元,而要还的钱是1042元,每个月不吃不喝都还差50元,没办法,爸爸只好又动起了脑子。
后来他买了台摄像机,每个周末都去为别人拍结婚录像,一次280块,这样一个月下来还掉贷款还能养活自己。
爸爸就这样一天一天过来了。
现在的爸爸,除了多了几分稳重和老练,其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一样的爱玩爱笑,一样的踏实肯干。爸爸用他从小打磨的肩膀,为我们撑起了一个坚实的家。
停不下来的外祖父
童萱
在我印象中,外祖父是一个高大的人,一个有趣的人。也是一个爽朗的人,笑时,总张大嘴巴露出有点发黄的大牙,发出很大的笑声。
他出生在一个贫苦的家庭,只读了五年的书,但却会很多东西,每当他读到好书时总会与我分享。在我年幼时,他还教我画画。无论是在石头上还是树上,他总会画出一副令我满意的作品。到现在去看。那些石板上的画,曲折折的,画的是什么东西,我也辨不出来了。他还会吹竹笛,他吹我唱。他吹的模样,像是一个音乐家闭着眼,头和笛子还时不时的摇晃着,我不知唱什么,只是咿呀咿呀的乱唱。我也喜欢往他头上乱画,当他睡熟时,看着平滑的额头上总感觉缺了点什么,总是画上去才看着舒服,他却宽厚的让我画。他是一个贫苦的人,对艺术的爱好,也总停不下来。
外祖父养蜂从衢州养到东北地区,必然经历了不少事。当他每每讲起来,听着像他昨天刚发生的事一样,语言简洁而又生动。
他到东北养蜂时,东北十分的贫穷,大概是小兴安岭那边。他和同伴找到了一户人家居住,那户人家很穷,据外公说,他们的房子像一堆废墟,破烂不堪。他们向那户人家付了一块钱,便在他家的院子里的小茅屋里安定了下来。
第二天,当他们醒来时,发现沾满泥的衣服,被洗的跟新衣服一样,晾在绳驾上散发着清水淌过的香味。外祖父说是房东家的小女儿洗的,他还看见那位小姑娘已经烧好凉着的不烫而又不凉洗脸水。外祖父好像知道了什么,便留了一小碗早饭没吃完的米粥。那位小姑娘从来没有吃过米饭,最好的时候只吃过一点高粱饭。我曾问过外公,高粱饭好吃吗?他总摇摇头的说,硬邦邦的没有嚼劲。而那小姑娘却很快的吃完了。碗底的米汤呢?也被舔着干干净净,像洗过的碗一样,程亮程亮的。小姑娘帮他们干了很多家务,外公总是给她留了一大碗早饭或者中饭没吃完的。外公还带了几百斤米在那里呆了一个多月,在旁边的山上养蜂。
当他们走时,还给房东家15斤白米和几斤玉米粉。外公说,那个小姑娘却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的回家。外祖父无论对谁,也停不下来对他人的帮助。
养完蜂之后外公便当上了,长达16年的村委书记,到现在还忙着村里的一点事。
以前村子里发粮票,他把自己的唯一一点贡献出来分给村子里最贫困的人。只好在烈日下自己种大米,干农活。哪户人家出了点什么事,不管刮风还是下雨,他总会第一时间的跑去帮忙。
现在的外公,日子过的虽然也很繁忙。但家里的院子的花,水果和蔬菜,还有花儿都是外公精心培育的。
我喜欢玫瑰,本来就那么小株被淘气到我偷偷的抢去了很多朵,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叶。外公知道了,便没有责备我。把家里的剪刀拿来,每当花开时便给我剪那么几朵。
我爱我这位,停下来的外祖父,停不下来去热爱艺术和生活,也停不下来去帮助他人。
瘸姨
胡珂
记忆里,母亲第一次打我是在儿时的一场家庭聚会上。依稀记得,年幼的我指着一旁大姨的身影大笑着喊:“妈妈,快看,有个瘸子……”话未喊完,母亲一巴掌就呼在了我脸上,沉默两秒,我开始大哭。彼时,一种那么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小孩子说说的嘛!没关系,何况我本来就是个瘸子啊。”
我一回头,对上大姨温和的眼睛。之后的日子里,这双眼睛时常出现在我的生命里,用含笑的目光看着我长大。
大姨是典型的20世纪的女性,从她多难的童年,到晚年抚养儿孙的恬静生活,她乐观的笑容遍布了每一寸时光。每每看到她有些踉跄的身形,听见她爽朗的笑声,人们心中就会像被照进一束阳光似的轻松愉快。
大姨踉跄的步履是从小时候一次意外开始的。那是一个闷热的乡村傍晚,忙完杂活的大姨拎了一把破篮子就上了山,只想掰些竹笋为家中略显寒酸的晚饭添些新鲜口味。在天黑之前,大姨高兴地扛着满满当当的肥笋出了竹林。蚊虫侵扰,加上身体酸痛,一根那样尖利的毛竹——尖端被人斜削了一刀——深深的插入大姨的小腿,如同一条剧毒的蛇将毒牙刺入皮肉之间,鲜血飞溅而出,洒落一地,大姨忍着痛,拾了一片麻叶覆在腿伤上,咬牙一瘸一拐地走下山。
回到家,大姑婆开了门,借着油灯的光,大姑婆看见散落满地的新笋,而在翻倒篮子前,全身毫无血色的大姨趴在地上,腿伤血肉模糊……大姨吃得起苦,她从未因伤痛而吭一声,也从未因自己的命运而怨天尤人。
腿伤并不能阻挡大姨热爱劳动的特点。她十二岁开始背喷雾器,两年后就可以学推车,家中洗衣、煮饭、缝衣,里里外外,她几乎无所不能。凌晨时她就上山砍柴,独自一人捆好一大把木条再背下来。偶有一些时候没捆紧,一路摇摇晃晃便颠下了好些柴火。回家后,便免不得便被大姑爷一顿痛打,大姨在伤上涂些油,不在意的笑笑。第二天清晨,天没亮时,一样上山去砍柴。
大姨不仅吃得起肉体的苦,更受得住精神的磨练。在这个穷苦农民家庭被贼盗去几千块钱之后,家人们的温饱成了问题。面对空空如也的钱盒,身为长女的大姨不得不放弃了学业。这对一个将大把时间都花在鸡鸣稻穗间的、正值豆蔻年华的少女来说,是多大的打击啊!但大姨并没有表现出来,她依旧兴高采烈的忙里忙外,依旧踉跄着步子照顾弟弟妹妹,依旧唱歌欢笑。直等到万籁俱寂后,泪水出来了。大姨抽泣着,又很快忍住。为了她的家人,她将悲伤留给了自己。生活依旧平静、清贫而艰辛,大姨有一种乐天派的性格,她很自然地接受了她的命运。只有后来的日子里向我们谈起她辍学之事,大姨的眼睛里才会浮现一种无奈的凄然。
一个真正美好的灵魂,总能在黑夜中绽放出光芒,照亮四周一切。大姨正是如此,过去的一切艰辛,为她的灵魂镀上了金子,她的乐观从容、吃苦耐劳,哪怕是在今天看来也是格外珍贵的。
我的爷爷
王艺婷
风筝为何飞的高,因为地上有人蹒跚奔跑。
——题记
我的爷爷和普通高龄老人没什么不同,至少,我是这么觉得,黑皮肤,小眼睛,笑起来脸一抽一抽的,还满是皱纹,没有什么显赫的身世,也没有什么跌宕起伏的经历,他只是—我的爷爷。
爷爷12岁的时候,父亲的死亡给了这个正值青春年华的男该不小的打击,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每年抗着重担子,上山,下山,斑斑驳驳的树影上,映衬下了这个男孩最好的岁月,那个挑着担子,在树林中穿行的身影,眼睛目视前方,坚定地望着自己回家的路。
他说,他想当兵,他想真正站起来,人家来征兵的时候,他换上洗过的蓝色旧衫,虽然已经褪色,但穿出去却别有一番风味,爷爷总和我说,不管平常穿的多乱,有大事的必须穿得体面,至少显得精神,人家总会多看你几眼。
“这个可以。”当人家吐出身体健康这几个字时,他高兴得眼里泛起星星。
爷爷1965年12月当的兵,无论是训练还是考试,他总是最认真的一个,每每看着有红色徽章的人走过,他总会投去热切与关注的目光,从此,希望的萌芽在心里种下,他说,他一定会当团长,总有一天。
每天天还没亮,他就早早起床洗漱,晨跑,太阳一点一点地升起,他渐渐跑完了一圈,又一圈,当他的战友慢慢悠悠地走来时,他已经开始了下一项训练,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却摇不走他坚定的决心,射击,投手榴弹…不论前方的困难有多大,他说,他一定要做最好的那个。
爷爷说我很像他,坚定,果断,从来不受别人影响,就是做自己。
就这样,他傲人的天资再加上不懈的努力,终于他当上了排长,这离他的梦想又近了一步,一个排有30个人,这也使他足够满足了,他立下了决心,他一定会把这个排带好。
他说,一个好的团体,一定有齐心协力的信念团队的交往,摩擦必不可少,他总会用平常从来没有慈祥,找他们谈心,一切多利于团结的话多说,不利于团结的话少说。
从战士到排长再到连长,当红色勋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戴在胸口时,他笑了,笑的格外灿烂,他还总是一脸骄傲地把他的三等功勋章给我看,然后和我说他怎么怎么英勇,说这是他什么时候得到,一步一遥,真正到达成功的路,就是脚踏实地。
1967年8月,他参加了记念毛主席横渡长江一周年,十个小时,在水中翻腾,畅游,即使烈日下满头大汗,他也从未后悔,当兵21年,从小小的战士到正营,他经历了很多。
有一天我还天真地问他能不能像原来一样出去训练,射击,他说,他老了,跑不动了,我这才注意到他两鬓的白发和堆积的皱纹,不论这个男人是小小的战士,还是大大的团长,不论他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他只有一个身份,我的爷爷。
感谢这个人曾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他教会了我追梦的勇气。
奶奶
徐浩然
一直以来,我对奶奶的性格都是以“慈祥”“温柔”来总结。直到有一天和父亲提及此事,才发现我俩少年时奶奶的形象,却是截然不同。
据父亲所说,奶奶似乎是个暴躁而又强势的人。有一天父亲放学回家比往常晚,腿上多了两道伤口。奶奶看见了便抄起鸡毛掸子,按住父亲就是一通打。父亲在学校被体罚,她气冲冲地赶到学校,指着老师的鼻子又是一通骂,叫那老师也后怕几分。
那时的奶奶手边常拿一把鸡毛掸子,邻居也常常听见家里的叫喊声。直至今天她和爷爷吵架,也总是口若悬河地不给爷爷还嘴的机会。
也许是教育父亲和姑姑花费了她太大的精力吧,待我出生,她已经是个老婆婆了,性格也大有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我是由奶奶一手带大的,那时她已经变得慈祥而温柔,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她一直是个快乐的老婆婆,成天将笑容挂在嘴边,眼角的鱼尾纹也因此入木三分。记着一年冬天冷,我取碗的时候不小心将碗打碎在了地上。奶奶微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碎碎平安嘛。”她一边说一边用扫帚把瓷碗碎片扫进了垃圾桶。竟是面带笑容而无半点嗔怒,她身为长者的包容令我不能忘怀。
奶奶是个知识分子,这在那个年代比较少见,以致后来我问他性格为何有如此变化,她也能平和地说出回答来。他说,当初打父亲,都是打在肉上,疼在心里,每打一次便愈觉得“恨铁不成钢”,便又要“教育”父亲一番。到我这辈,她是意识到暴力解决不了问题了,便对我是呵护有加。当她说这番话时,是远眺着窗外,似乎眼前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
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凝望着远处继续说着。她年轻时候读的大学,在离衢州很远的地方,六十年代能接受这样教育的人不多,她是那其中之一。但爸爸和姑姑出生后,爷爷去了别的地方读大学,留下奶奶一个人在家中。她要教育顽皮的孩子,还要每天坚守在岗位上工作。一家四口全靠奶奶一个人来养活。爷爷大学读了几年,奶奶便在家中守了几年。我终于明白了她那眼角旁的鱼尾纹和她暴躁的性情。我想起她如今已七十有三了,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年轻的母亲了。
但她永是个母亲,即使岁月磨平了她的暴躁,给予了她温柔和慈爱,但她依然爱着自己的孩子们,不论用的是哪一种方式
我忽又猛地想起,我所能陪伴她的时日也不多了。我或不能做什么,毕竟时钟不能倒走,我也只是作此文字谨此纪念。但我会陪伴着她,爱着她,像她爱她自己的孩子那样。
我心中的奋斗大师
朱浩维
我的外公生在1945年新中国前夕的衢州,像大多数当时的人一样,家境贫穷,而且家里有许多的兄弟姐妹。
由于家境不好,在念初中时,外公由于欠了四元钱学费而辍学。可是他没有像当时许多的儿女一样待在家中,外公也想为家庭出一份力,尽一份心,也深知父母养家不易,所以,就出门干大人干的活——夕阳洒满了大地,古老的城墙静静矗立在那里,外公慢慢经过水亭门的底下,走下台阶,踏着微微摇晃的浮桥,走在波光粼粼的衢江上,直至走到江中心的滩涂上挑起满满的一担沙,重新一步一步地走回码头。他把单子递给高大的汉子,汉子转身看了外公一眼,接过他肩上的一担沙,又递来一张票,上面有三个大字:三分钱。
外公有创造力,有手艺的天赋。在那时,他去废品回收站买来铁丝,然后竟然用这些铁丝打扁制成了水果刨,还把这些水果刨拿去卖,这种水果刨很快,用过的都说好。这点创造力也成了今后外公受人尊敬的原因之一。
转眼间,我的外公已经16岁了,成了个小伙子。那年,太公生了一场大病,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对我外公语重心长的说:“咳咳咳……你大了,是时候去挣钱帮助家里啦!”
开始时,外公茫然的找着工作。当时只有又苦又累的工作,问外公去不去,外公心想:“只要能挣到钱的工作,不管再苦、再累都要去干!”可是外公当时又瘦又小,打铁时需要踩在木箱上垫高才能干活,力不从心,举起大锤打铁,还没老师傅们用小锤打得好。但她还是卖力的干着,乒乒的声音连绵不断。
半年以后,厂里开始考虑个人的实际情况,给外公换了一个能够胜任的工作——打茶壶。说起打茶壶,咋听像个体力活,可其实要用两米多的铁皮,打出十三把精美的铁茶壶,不容易吧?上面下了要求:十三把,一把也不能少,否则就会亏本。外公倒也有办法,脑子一转,十三把茶壶就出来了,一把也没有少。
后来外公觉得在这儿干不出一番事业,于是转行了,来到了第二站——棉花厂。外公在里面工作时,看见一些工人在吃力的抬着棉花,由于机器与仓库互不相连,工人必须把一大袋一大袋的棉花从一楼搬上二楼。于是他与厂里的人一起想办法:“能不能利用风力把棉花直接‘吸’入机器?”
他和厂里一位管技术的师傅,一起研究、讨论,还一起去了有类似机器的兰溪棉花厂学习和吸收经验。外公常常就一个小零件的问题冥思苦想到半夜。棉花厂的机器有时间限定,三分钟关一台机器。当时没有时钟,外公就做了定时的机械。外公画好了图纸,又去制造厂里造出了机器。
外公把机器装在了厂房上,拉下了电闸,可发现电闸一开就跳。外公很疑惑,怎么会呢?出了什么问题?他一连问了在场的好多人,可是他们一个也不清楚。还是最后场内一位姓金的老师傅发话了:“你应该换个接触的保险片。这么大的功率,你这种保险片可吃不消!”外公更换了保险片,他在深呼吸后打开了机器。
机器轰隆隆的响了起来,在场的所有人都为我的外公鼓起了掌。在人们的耳朵里,机器发出的不是噪音,而是一种美妙的音乐,这代表着衢州棉花厂的技术革新成功了!当时没有电视,可每家每户都有喇叭,广播站特意表彰了那次的革新成果,所以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也引起了当时县里领导的关注,外公就被调去了运输公司。由于修车的技术含量高,外公准备去面对更大的挑战。
外公自从革新成功所碰到的问题以来,就认识到了知识的重要性。有一次我外婆给他钱吩咐他买酱油,可是外公回家时手里拿的不是酱油,而是一本技术书——这样就免不了被外婆责备一顿了。外公不管,他需要的是知识,这点小事就忍了吧。外公开始翻书,一直到他“吃”透了整本书为止。
外公会修“解放牌”,会修日本、韩国的“洋车”,仿佛不管车被撞得多不像样,外公总能修的和新的一样。修车要用的电焊、气焊,他都考得了专业证。一个聪明的大脑、一颗渴望知识的心,使他成为了当时衢州数一数二的“大师”,还收了许多徒弟。
人才都会被赏识。修车时由于技术过硬,外公被诚邀去管电力钣金车间,因为当时钣金技术非常薄弱,局长希望他去引领钣金技术的发展——外公去了,然后他就一直在电力局享有盛誉,工作到退休。
当我问到外公,他为什么会成功时,他笑眯眯地对我说:“你要有超前的思想和值得去奋斗的目标,还要与最好、最优秀的人交朋友,并且想办法学习他,直至超越他。”
没错,这就是最宠我的外公,一位有想法、有创造力的人,一位谦虚、善于取长补短的人,一位能吃苦的奋斗大师!
他
孙艺航
爷爷的身影,对于我而言是最熟悉的。我的爸妈是公务员,有时夜里、周末都不在家,我就跟在爷爷屁股后面,他到哪儿我到哪儿。这15年,我与他相处的时日是最多的。
爷爷是个退伍军人,二十几岁就加入解放军了。他喜欢同我讲当兵的生活,吃饭时、散步时、我发呆时,他的嘴就喋喋不休起来。他参加过对越自卫还击战,去东北保卫边疆。
对于当兵的那段日子,虽苦,但他是极为怀念的。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当兵的时候…”,每当我吃饭吃得索然无味想浪费时,他便眉头一皱,斥道:“我当兵的时候,要么没得吃要么吃干瘪无味的面食,哪有你这样挑三拣四浪费的机会?”我无话可说,便乖乖把饭吃完。
爷爷是个很时尚的人,智能手机玩的很溜,而他玩手机都是在手机上同战友聊天。听到微信铃声,他一下子放下手中活,迈着有点快的小碎步跑去看手机,若来消息的是他战友,那他一定喜笑颜开地同战友长谈起来。有时深夜经过他的房间,一片黑暗中会透出一点光亮,小小的屏幕上绿白相间的微信界面,满是他与友人的温情。还记得他参加自卫还击战60周年纪念日时,一身绿色军装,脖子上围一条鲜红的围巾,好似回到多年前与战友并肩作战的时候,满脸皱纹也掩盖不住爷爷眉间的英气与眼中的笑意。
爷爷不仅仅是军人,也是一位老师,我一个人的老师。我很小的时候,他便教我认字,认车牌号前的“浙”“鄂”“闽”等等,每走到一辆车前,他就弯下腰问道:“这是什么字呀?”若是我答出来,他便哈哈大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若是我答不出,他就佯装生气,眉头轻皱,然后凑到我耳边,仿佛要讲什么小秘密一样,轻声而温柔的告诉我,又笑了起来。他也教我背诗,很细心很温柔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教我读听我背,背错了他也从不恼,每一次都耐心的提醒,直到我把这首诗背得滚瓜烂熟。
爷爷是很爱笑的,他的眉眼间总藏满笑意。他每次看我从校园中出来,总是先给我一个大大的笑脸,眉眼弯弯,嘴角弯弯,连皱纹也弯弯地像藏满了笑。他训斥我的时候我从不害怕,他这张脸多慈祥啊,又怎么让人怕得起来。
他爱笑,对着花草更是一张别样温柔的笑脸,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他的儿女。他闲时便到窗前浇浇水,不浇水时盯着花草们也能看好久。他很喜欢兰花,阳台上就养了五六盆。花开的季节,清香充斥了整个屋子,沁人心脾的味道让人神清气爽,爷爷闻到这香气时总是一脸慈爱,皱纹也舒展开了。他有事没事便晃到窗前,浸在花香中陶醉着。
我记忆中的爷爷干过最多的事就是擦地,而且是趴在地上卖力的用手拿布擦。他总闲不下来,一感觉地上有了灰,就拿布再擦一遍。他常常汗流浃背,衣服裤子都湿透了,我劝他休息一会儿,到沙发上坐会儿,他却笑道:“我不能闲着呀。”我家的地板一年四季都擦得干净得发亮,是从不用穿鞋的。我见过最爱干活的人,大抵是我爷爷了吧。从小到大,我去过无数同学朋友家中,没有一家人是要刷鞋的,而爷爷每天都要把我们穿回来的鞋子仔仔细细地刷一遍。他的额上总挂着汗珠,手也因为常泡在水里变得皱纹满满。
爷爷勤劳,也节俭,他曾有一辆老掉了牙的自行车。掉了漆,露出生了锈的铁,车的零件颤颤巍巍仿佛随时都要散架,骑得用力一些便会有“咯吱咯吱”的声音让人听着心颤。爷爷总炫耀这是一辆宝车,他笑说:“这种老式自行车现在可买不到勒,是个老古董!”他骑着这破自行车,带我走遍了衢州的大街小巷,接了我十四年的上学放学。我是很嫌弃这自行车的,又老又破,满足不了我的虚荣心,但爷爷却极喜爱它,他骑着它时,脸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骄傲。我常让他换车或去刷个漆,他摇摇头,“这自行车多好啊”。
后来某天放学,我看见他与一辆崭新的黑车站在一起,我的心中竟有一股惶恐。“那辆老旧破呢?”“没办法,骑不了啦。”他说。没有任何喜悦,我只感觉失落像剪不断的蚕丝一般缠住了我,让我喘不过气。黑车发亮的漆和爷爷沧桑的白发,在夜灯的照耀下分外刺眼。爷爷老了,或许,也也载不动我了。那辆新车放在角落里,逐渐积满尘埃,也确实,再没载过我了。
我抬起头,爷爷正背对着我,靠在窗前。他的背影是那样高大。他,守护了我一生;他,也值得我用一生去守护。他,是最特别的他,是最好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