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表
窦天章:年四十左右,为人正直,是一个穷秀才
窦端云:七岁时的窦娥
窦娥:年二十左右
蔡婆婆:年四十左右,心地善良
张妈:年六十岁,面黄肌瘦
张驴儿:年二十余岁,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赛芦医:年四十几岁,是一个阴险毒辣的人
祗侯:太守的心腹
桃杌:是个贪官污吏
张千:如中军之类的人物
班头
衙役:四个
刀斧手:两个
校尉:八个
龙套:四个
第一场:送女
景:在一个比较富裕的读书人家的厅堂里
[窦天章带其小女窦娥上。
窦天章:(唱慢板四句截)
手拖着无娘儿慢步行走,忍住了伤心泪痛断咽喉。
但愿得进京去功名成就,父女们重相会再不担忧。
(白)婆婆在家吗?
蔡婆婆:(上,出门)噢,窦秀才来了。
请到屋里,(三人进门)
蔡婆婆:请坐!
窦天章:请坐!
窦娥:(紧靠着窦,低头畏缩)
窦天章:(向娥)端云,快与蔡婆婆叩头!
窦娥:(连头都不敢抬,向婆婆跪倒叩头)
蔡婆婆:(连忙扶娥)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两手拖娥肩膀,端详之)这娃越看越好看,疼人的很。
(丢开手又端详之)
窦娥:(低头又畏缩到父亲身旁)
蔡婆婆:娃还害怕呢!
窦天章:这是蔡婆婆,是我借你家的白银本利一共四十两,
只因家贫手中无钱,甚是惭愧。目下我要进京赶考,
将小女送来与婆婆早晚使用,全当还债。
望乞婆婆收留才是。
蔡婆婆:窦秀才你说那里话来,我岂能为了四十两银子,
逼你卖女。你看,我丈夫去世了,我只有一个孩子,
心想将端云抓养成人,日后就是我的儿媳。
你看如何?
窦天章:只要婆婆不嫌弃,我还有什么说的。
蔡婆婆:如此,你就是我的亲家了。
窦天章:这就高攀。
蔡婆婆:亲家,从此将借钱文书,一笔勾销,再送你十两银子,
以作路途盘费。
窦天章:多谢婆婆,异日必当重报。
蔡婆婆:如今我们是亲家了,不必过谦。
窦天章:这是婆婆。
蔡婆婆:亲家!
窦天章:你看我们本是长安人氏,流落在你们楚州地面,
端云三岁丧母,我将她抓养了几年,父女二人,
孤苦伶仃,举目无亲,今日将她交与婆婆,
还要婆婆耐心教养,我便感恩不尽了!
(唱二六)小孩子年幼不懂礼,还望婆婆多爱惜。
该打了就将她骂几句,念起她没娘的儿,
(夹白)蔡婆婆!她……又和我分离。
蔡婆婆:(接唱)亲家不必多忧虑,听我把话说心里。
我把她当就我的亲生女,抓养成人做儿媳。
(白)放心,我绝不能错待孩子。亲家,你们谈一谈,
我要到后面取银子去!(下)
窦娥:爹爹,我不愿在这里!
窦天章:恩!不敢胡涂,儿呀,从前你在父亲跟前,
顽皮淘气,为父该将就的就将就了。如今你要好好
伺候蔡婆婆,千万不敢顽皮淘气,儿啊!
人家就要打你了!
窦娥:(哭扑父怀)
窦天章:(接唱)到蔡家不能和咱家比,千万莫要耍顽皮。
倘若任性又淘气,你挨打为父心悲戚。
(扶起娥)儿呀,记下了没?
窦娥:记下了!
蔡婆婆:(上)这是纹银十两,亲家收好!
窦天章:(接过银子)如此婆婆请在,我便去了!
(唱)多谢婆婆有恩义,窦天章临行作一揖。
辞别婆婆和小女。
(出门,蔡婆婆、窦娥,随之出门)
窦娥:(拉窦)爹爹,我要跟你去呢!(哭)
窦天章:儿呀!为父科场以毕,就要回来了。
蔡婆婆:(拉娥)你爹爹科场以毕,就要回来,你不要难过,
我把你当就自己的女儿看待,绝不会受屈。
窦娥:(哭叫)爹爹!(还想扑去)
蔡婆婆:(拉住娥)亲家,你只管放心,快去吧!
窦天章:好,婆婆请回了!(接唱)人生最苦是别离。
(看着娥,难过地,倒退几步,转身下。)
蔡婆婆:不要难过,我会疼你的,从此改名窦娥,
我把你当女,你把我叫娘,岂不甚好。(拉娥进门)
(接唱)只要你听话守规矩,我绝不让你受委屈。
如今咱是母和女,到将来你是我的好儿媳。
[婆拖着哭泣的娥下。
第二场:乞讨
(景:荒郊野外)
[张妈拄拐棍上,张驴儿夹枣棍随之。
张妈:(唱慢板)每日里饿得人昏迷转向,张驴儿他本是不孝儿郎。
年轻人怕受苦不务正当,害得我到老来无有下场。
张驴儿:(接唱二六两句截)
你总是慢腾腾一摇三晃,急得人一阵阵好不心慌。
(对娘厌弃地)你不要摇晃了,走快些!
张妈:为娘腹中饥饿,寸步难行。
张驴儿:咱是讨饭呢,又不是赶庙会,错过了午时,又要挨饿半晌,
我等不得,快走!
张妈:哎,奴才!你若能受苦,为娘焉能成这般光景。
张驴儿:这怨你命苦,该受罪!
张妈:奴才不怕雷抓,你父去世,为娘给人家缝衣做饭,
把你抓养成人,谁知你长大了,这样的不孝。哎!
张驴儿:闲话少说,我听的不耐烦了。走!走!
(推倒妈,气忿忿地立着)恩(有“口字旁”,
下同,我不会五笔,将就着),跟纸糊得一样!
张妈:(被驴推倒)我把你这个畜生呵!(挣扎起立)
(唱二六)张驴儿他如同畜生一样,大料想我的命难以久长。(留)
张驴儿:(推妈)走,走快些!
张妈:(被驴推得颠簸下)
第三场:要账
景:在一个偏僻乡镇的小药铺门前
蔡婆婆:(着青素衣裳上)
(唱)一路走来一路想,死了儿子好心伤。
亲身下乡来讨账,怕只怕坐食山空受栖惶。(截)
(向铺内)赛卢医在家吗?
赛卢医:(内喊)谁呀?
蔡婆婆:是我。
赛卢医:(上,冷淡地)原来是蔡婆婆,莫非前来讨账?
蔡婆婆:是的,我家如今光景不好了,但有奈何,我就不来了。
赛卢医:如今我手中无钱,再等几时。
蔡婆婆:你知道,我的儿子也去世了,我们妇道人家,出门不便,
你多少给上一些,全当求你顾盼。
赛卢医:不必罗嗦,随我到庄上取银子还你。
蔡婆婆:也好。
赛卢医:你先前行,我随后就到。
蔡婆婆:你要快来!
赛卢医:即刻就到!
蔡婆婆:(下)
赛卢医:(进铺子取绳子一条,咬牙切齿地,
将绳子卡在腰里,气汹汹地下)
第四场:遇害
(景:荒郊野外,乌鸦飞鸣。)
蔡婆婆:(上唱二六)赛卢医太无礼凶怒满面,他欺我孤苦人故意为难。
我婆媳在世上谁人怜念,哭一声早死的儿泪洒胸前。出处 WwW.WENAnDaqUAN.COm
赛卢医:(上接唱)今日里下毒手将她命断,从此后再无人讨账要钱。(截)
(白)蔡婆婆,歇一歇再走!
蔡婆婆:我要午时以前赶回家中,过了午时,行路不便。
赛卢医:无妨,我今天送你回家!(四下观望,手暗握绳子)
蔡婆婆:那便甚好。
赛卢医:(抽出绳子)蔡婆婆!
蔡婆婆:(猛惊)恩!
赛卢医:欠你几两银子,常常讨要,今日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蔡婆婆:你……你?我……我不要了。(转身拟走)
赛卢医:那里好逃!(说着猛然将婆项用绳套定)
蔡婆婆:(挣扎大叫一声)
赛卢医:(发狠地用力勒婆)恩!
张驴儿:(猛然跳出,连说带打,给卢当头一棒)这还了得!
赛卢医:(大惊,落荒而逃)
蔡婆婆:(昏迷坐地)
张驴儿:(追望卢)
张妈:(颠簸上)什么事?什么事?
张驴儿:贼娃子要勒死这一妇人,我若来迟一步,她就完了。
张妈:待我看过,噢!原是蔡婆婆。(呼唤)蔡婆婆!蔡婆婆!
张驴儿:蔡婆婆!
张妈:正是的。蔡婆婆,蔡婆婆醒得!
蔡婆婆:(唱)耳听得有人将我唤,只觉得昏沉沉难把头抬。
强挣扎用力睁开眼,原来是张妈在面前。(截)
张妈:蔡婆婆,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蔡婆婆:我向赛卢医讨账,他骗我到庄上取钱,不想他……
张妈:哎!你是个妇道人家,不该出门讨账,就该让少爷前来。
蔡婆婆:张妈不知,我那儿子亡故了!
张妈:恩!怎么他亡故了?!
蔡婆婆:张妈,我们如今婆媳守寡,举目无亲了。
张妈:真乃地可伤!
张驴儿:(听完心中有鬼)蔡婆婆,你们太可怜了。
蔡婆婆:(向张妈)这是……?
张妈:这是驴儿。
蔡婆婆:噢,驴儿也长大了。
张妈:哎,长大了有什么用啊!
张驴儿:你说我无用,全凭有我,才救活了蔡婆婆的性命。
蔡婆婆:如今你们母子是我的救命恩人,从此住在我家,
驴儿看守门户,只要我们有一碗饭吃,也不能让你们受饿!
张驴儿:这就好了。
张妈:多谢蔡婆婆的好意。
蔡婆婆:理应如此。(从怀取出一些散碎银子)驴儿!
张驴儿:(见银子狠不能一下抢去)
蔡婆婆:你将这点散碎银子拿着,到大街市上,买上几件衣衫,
好进我家门户。
张驴儿:是!(轻浮得意地,把银子玩来弄去)
蔡婆婆:张妈妈,咱们一同回家了。
(唱二六)世道人心真可畏,人穷了到处被人欺。
张妈:(扶婆)咱们快回。驴儿!
张驴儿:哎!
张妈:早些回来!
张驴儿:那是自然么!
张妈:蔡婆婆,慢慢地走!
[张妈、婆婆下。
张驴儿:好哇!
(接唱)张驴儿,嘻嘻嘻嘿嘿嘿,
从此后,吃好的,穿好的。
但愿那个小寡妇,长得好、生得美,
我二人眼去眉来、眉来眼去成夫妻、成夫妻!
[张驴儿轻浮得意下。
第五场:调戏
景:原第一场的厅堂,门户陈旧,色彩暗淡了。
窦娥:(已是二十岁左右的小寡妇了,穿白带孝,
缝补衣衫,恬静地自悲自叹)
(唱慢板)有窦娥在厅房焦急等候,一个人闷悠悠紧锁眉头。
我的父多年来音信无有,盼只盼还在世性命保留。
最伤心我的夫得病亡故,(转二六)好夫妻恩爱情常记心头。
每日里总有个黄昏白昼,昼忘餐夜废寝几时罢休。
春花放蝴蝶飞断人肠肚,见明月挂妆楼珠泪双流。
从此后无心情再把花绣,缝一件又一件素衣白绸。
老婆婆她待我恩深意厚,守节操尽孝道苦练苦修。
猛抬头只见那日色过午,婆婆呀快回来免儿担忧。
[张妈扶婆婆上。
蔡婆婆:(唱二六两句截)泪涟涟走到自己家门口,见媳妇我与他细说从头。
(进门)
窦娥:婆婆回来了!
蔡婆婆:回来了。这是从前在咱家待过的张妈妈,媳妇见过!
窦娥:(上前见礼)张妈妈好!
张妈:(连忙还礼)不敢当!不敢当!
蔡婆婆:(因张妈离身,几乎跌倒)
窦娥:(急忙掺婆,惊讶地)婆婆怎么样了!?
蔡婆婆:咳!赛卢医骗我到庄上取钱,到了无人之处,
要将我一绳子勒死。
窦娥:恩?
蔡婆婆:多亏张妈妈母子二人,将他赶走,为娘才得活命。
窦娥:(哭)受苦的婆婆呵!
蔡婆婆:她母子二人,家道贫寒,沿门讨膳,我将他们收留咱家,
以报救命之恩。
窦娥:恩?
张驴儿:(在内咳嗽一声,穿戴不合身材的新衣帽,轻飘飘地上)
(唱二六两句截)戴新帽、穿绸缎,
轻飘飘好似上了天、上了天。
(进门,一眼盯视娥,上下端详,轻浮地嬉皮笑脸)
噢,这就是小寡妇,漂亮的很,漂亮的很。
张妈:奴才,你胡说些什么!
蔡婆婆:驴儿,到了我家,从今以后,须要规规矩矩!
张驴儿:对对对!我是个粗人不懂礼,你们莫要见怪。(向娥)
妹子,我这里有礼!(作揖)
张妈:奴才,你胡叫什么!她是少奶奶!
张驴儿:噢!少奶奶,我这里有礼!(又作揖)
窦娥:(厌弃地背过头去)
蔡婆婆:(为了打破僵局)张妈妈、驴儿,随我到后边用膳!
(张妈、窦娥,扶婆往下走)
蔡婆婆:媳妇,你快端饭去!
窦娥:是!(转身)
[张妈、蔡婆婆下
张驴儿:(随妈、婆走了几步,转身偷步走到窦娥身后,
用手拍娥肩)少奶奶!
窦娥:(如蝎蛰了一般,缩身、生气)你这是何意?
张驴儿:(没眉眼的)嘿嘿……咱们是一家人了,没有什么,
来来来,我同你到厨房端饭!(说着用手拉娥)
窦娥:(怒不可遏、打驴一掌)滚!(瞪眼怒视、森严逼人)
张驴儿:(被娥严肃的神色吓呆了,倒退而下)
窦娥:(怒气不息,忽然伤感起来)
(唱二六)张驴儿鬼头鬼脑不是货,气得我浑身颤索索;
婆婆呀!这件事儿你做错,岂不知寡妇门前是非多。
[怒、气、隐忧、慢下。
第六场:买药
(景:原卢药铺)
张驴儿:(上唱二六)
窦娥性强不上套,把人急得好心焦;
若把婆婆害死了,丢她一人那里逃、那里逃?(截)
(白)赛芦医在家吗?
赛芦医:(走上,端详)你是谁?
张驴儿:咱们是打过交道的朋友,怎么你倒忘了!
赛芦医:(再端详)有点面善,怎么一时想不起来!
张驴儿:你还挨了我一棍呢!
赛芦医:(吃惊)恩!(转身拟跑)
张驴儿:(将芦抓住)跑啥呢,我又不告你的状。
赛芦医:你行个好,我给你送些钱就是了。
张驴儿:我如今有的是钱。
赛芦医:(向驴作揖)你把我饶了。
张驴儿:不行,到衙门里再说!(说着拉芦)
赛芦医:(坠住驴,跪下)你把我饶了,要怎就怎,我决不亏负你。
张驴儿:好,起来!
赛芦医:(起立)
张驴儿:(高声的)听我说!
赛芦医:(吓得一抖)
张驴儿:(慢慢地往芦跟前走)
赛芦医:(吓得退缩)
张驴儿:(拉住芦)怕啥哩些,(耳语之)你给我取一副毒药!
赛芦医:恩!毒药!
张驴儿:(按芦嘴)你低声些!
赛芦医:你要它何用?
张驴儿:你不要管,快快取来,我就饶你了!
赛芦医:(顿时变了态度,不害怕了,而且大模大样地)
我明白啦!你如今住在蔡婆婆家里,心想灭门霸产,
是也不是?
张驴儿:你不要胡说,快取药来!
赛芦医:慢着,这事犯了,我还要受害呢!
张驴儿:我不犯你的事,你不犯我的事,岂不是没事了。
赛芦医:说的好听,犯了事,你招了口供,
岂不把我也连累在内吗?
张驴儿:犯了事,花几个钱就过去了。
赛芦医:你可能有几个钱,我不放心。
张驴儿:(看周围,悄悄地)蔡婆婆把金子、银子,窖在后院,
我已拿到手了,有钱不怕打官司,你放心,快取药来。
赛芦医:不行,你贪财,谁不爱利吗?
张驴儿:只要事成了,重重地谢你。
赛芦医:多少?
张驴儿:二十两。
赛芦医:(摇头)
张驴儿:(出三指头)
赛芦医:(摇头)
张驴儿:(出五指头)
赛芦医:五十两?
张驴儿:五十两。
赛芦医:好,我配你一服毒药,只要一撮,放在饭内,
碗落气断。
张驴儿:越毒越好!
赛芦医:随我来!
(唱二六)五十来两银子要牢记,
张驴儿:(接唱)此事岂能把你亏;
赛芦医:(接唱)你为我来我为你。
张驴儿:(夹白)我为你。
芦、张:(合唱)咱二人都是一样的。(留)
[二人互看,得意地笑下。
第七场:服药
(景:同第五场)
[张妈、娥扶婆婆上
蔡婆婆:(垂头合眼的,精神很不好)
(唱)自那日受惊惶饮食少进,强挣扎到前庭消散心情;
好媳妇受辛苦日夜侍奉,昼不离到晚来坐到天明。
窦娥:(接唱)叫婆婆莫担忧多加保重,家业事你不必挂念心中。(截)
[张妈、娥扶婆婆落座
窦娥:婆婆,家中的事儿,不必挂念,安心修养,病就会好的。
蔡婆婆:哎,我怎能安心得下么!
张妈:蔡婆婆,人家说,病人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了就会好的,你想吃羊肚汤,吃了羊肚汤,
一定会好的。
蔡婆婆:但愿如此。
张妈:少奶奶,驴儿把羊肚子买回来无有?
窦娥:买回来下锅了,一会儿就熟。
张驴儿:(得意地上)
(唱二六两句截)偷偷的我把毒放进,霎时间要除眼中钉。
(向娥)羊肚子熬烂了,快快端去!
窦娥:婆婆,我去了。
蔡婆婆:噢
张驴儿:蔡婆婆今天能到前庭游转,想必好些了?
蔡婆婆:恩,好些了。
窦娥:(端碗、筷上)
张驴儿:(故意用鼻子闻)唉!香喷喷,一吃就好,
羊肚子要热汤下口,不敢冷了,蔡婆婆快用,
我到前边看守门户!(下)
窦娥:婆婆请用!
蔡婆婆:(端碗到口,停下来)哎!心里想吃,端到口边,
腥膻难闻,我,不用了。(将碗递于娥)
窦娥:婆婆,你少用些。
蔡婆婆:闻见就想呕吐!(用手推碗)
张妈:你喝上几口汤也是好的。
蔡婆婆:我不想喝,张妈妈你用了吧!
张妈:我不用,放下,等你想吃了再吃!
蔡婆婆:你快吃了,天气炎热,放下就坏了。
(说着垂下了头)
窦娥:(见状叹了口气,将碗放在张妈面前)张妈妈你先用了,
婆婆想吃了,咱们再做。
张妈:(端起碗筷)这样的好饭,不敢糟蹋,待我用了!
(吃完了)少奶奶会做饭,真个香甜美味。
(刚把碗筷放下,忽然不对了,瞪眼)恩?
(起立,两手压肚)这,这,这……
窦娥:张妈妈怎么样了?
张妈:(翻眼跌倒,爬下)
窦娥:(随着张妈的倒地,吓得扬起双手,碎步扑到张妈身上,
摇之,轻轻地呼唤)张妈妈!张妈妈!
(将妈翻过一看,大惊哭叫)啊吆婆婆!
(翻身跪到一旁,面向婆婆)
蔡婆婆:(闻声惊诧,挺腰抬头,展开两膊搬桌楞)恩?!
(呆视娥)什么事?
窦娥:张妈妈她……
蔡婆婆:她怎么样了?
窦娥:她……她七窍流血而亡了!
蔡婆婆:啊吆!
(一扑身伏在桌上,两个水袖掷向桌外,惊慌抖起)
窦娥:(……配合着蔡婆婆的动作,翻转身一手扬起水袖,
一手指着张妈妈尸首抖作一团)
蔡婆婆:(唱尖板)张妈死吓得人浑身打颤,冷森森汗淋淋湿透衣衫;
叫媳妇你忙把驴儿叫喊,
[紧张之后,又软下来了,气喘。
窦娥:张驴儿!张驴儿!
张驴儿:来了!
(上唱)想必是蔡婆婆命丧黄泉。(截)
(见婆婆坐在那里,仔细端详,又倒看,碰着妈尸,摸之)
恩!?这……这是怎么回事来!?
蔡婆婆:张妈妈吃的是羊肚汤,不知怎么,倒地身亡!
张驴儿:你怎没吃?
蔡婆婆:我嫌腥膻,让她用了。
张驴儿:哈哈!我明白了,(对婆婆)这是你把心坏了!
蔡婆婆:这是什么话呀,那里说起?
张驴儿:那里说起,羊肚汤是给你吃的,你不吃也罢,
如何下进毒药,毒死我娘?
蔡婆婆:怎么能说是毒死的?
张驴儿:不是毒死,我娘如何七窍流血?
蔡婆婆:不敢胡言乱语,快快买副棺木,将你娘埋了就是。
张驴儿:埋了,随便就埋了!我要报仇!
蔡婆婆:(吓的)恩!
窦娥:(早就忍不住了,挺身而出)
张驴儿!这毒药从何而来?
张驴儿:没你的事,你不要言传。
窦娥:恩!分明是你在羊肚里放了毒药,想要毒死我婆婆,
你说是也不是?
张驴儿:羊肚汤是你做的,我又没有到厨房里去,你不敢胡说!
窦娥:我来问你,你既没有到厨房里去,怎知羊肚烂了。
张驴儿:恩……这……这个
窦娥:这个什么?
(唱带板)骂一声张驴儿良心丧尽,做此事无人性虎豹豺狼;
你毒死张妈妈有何话讲,还敢把好人攀如此张狂。
张驴儿:(接唱)这些话你都是胡说乱讲,谁能信亲儿子害死亲娘;
此事儿若告到公堂以上,管叫你婆媳们都遭祸殃。
蔡婆婆:(接唱)叫媳妇你莫要和人吵嚷,这件事还需要仔细商量。
(截,白)这是张驴儿,我们情愿受穷受苦,多给你些银钱,
不要胡闹,好好的商量。
张驴儿:对,你要好商量,咱就好商量,此事只有两条路,
不是官休,就是私休。
蔡婆婆:官休怎说,私休怎讲?
张驴儿:若要官休,把你拉到太守堂上,三推六问五刑拷打,
杀人者偿命,管叫你不得活!
蔡婆婆:还是私休了好。
张驴儿:若要私休嘛,蔡婆婆,你看我都快三十的人了,
还没有成家呢,把窦娥给我做妻,我娘死了也不要紧。
窦娥:(气得抖颤)
蔡婆婆:岂有此理!(转过头去)
张驴儿:(向娥)嘿……窦娥,你是个明白人,咱小两口儿
亲亲热热的过活在一起,岂不甚好!
(说着用手向娥扭花子)
窦娥:(气破了胆,连骂给驴儿一个响亮的耳光)好贼!
张驴儿:啊吆!你……你怎是这些!
窦娥:(唱紧带板)张驴儿你把狗眼瞪,你看我是什么人;
无耻恶棍该死尽。
[用手指驴儿,恨意十足。
张驴儿:(迎上去)
蔡婆婆:(挡娥推驴)
(接唱)你赶快离开我家门。
张驴儿:好恼!
(接唱)我要与老娘报仇恨,今日岂能把你容;
来来来随我把衙门里进。(拉婆婆)
蔡婆婆:(惊慌失措,目瞪口呆,软了,毫无抵抗力了)
窦娥:婆婆!(跪下拽婆)
[驴拉婆婆碎步移动,娥紧抓衣襟跪步随之。
张驴儿:(一脚将娥踢开)你是寻得送死家,回去!
(拉婆下)
窦娥:(一个屁股坐子从下场门飞跌到上场台口。
昏昏沉沉了,挣扎一阵,站了起来,向婆婆
去处望了几望,下决心)
(接唱)舍性命到公堂以理相争。
[有力的舞袖立式子,急下。
第八场:受贿
景:太守衙门里随便的一个僻静地方。
祗侯:(上)(唱二六两句截)
耳听有人将冤喊,叫来原告问一番。
(白)班头走来!
班头:(上)侍侯。
祗侯:什么人喊冤?
班头:张驴儿喊冤!
祗侯:为了何来?
班头:有人毒死他的老娘。
祗侯:恩,叫他先来见我!
班头:是!(向内喊)张驴儿上堂!
张驴儿:驴儿叩头。
祗侯:张驴儿!
张驴儿:小人在!
祗侯:你告下谎状了!
张驴儿:大……大人,都……都是实情。
祗侯:(冷笑)哼……
张驴儿:(吓的打颤,取出一个元宝)大……大人,
这……这是五十两银子,你……
祗侯:混帐!这是什么意思?
张驴儿:大……大人,冤……冤枉!冤……
祗侯:住口!(示意班头)你先下去!
班头:是!(下)
祗侯:张驴儿!
张驴儿:大……大人!
祗侯:难道太守大人值你这五十两银子?
张驴儿:(觉得有门,又取出一个元宝)大人,你看!
祗侯:(摇头)
张驴儿:(又取出一个元宝)大人,这?
祗侯:(才将三个元宝接过手)好,霎时审问,
口要硬,嘴要利,不敢颠三倒四。
张驴儿:小人记下了。
祗侯:这就是了。
(唱)我立刻见太守话讲当面,你急忙大堂口击鼓鸣冤。
张驴儿:(接唱)这事儿望大人多寻方便,张驴儿叩响头接二连三。
祗侯:快去!
张驴儿:是!(作揖倒退下)
祗侯:(唱)几句话吓得他心惊胆战,白哗哗好银子拿到手边。
[得意地下。
第九场:审问
景:太守公堂
[三声鼓响,三班衙役齐呐喊与祗侯桃太守急上。
桃机:(威风凛凛地提袍摔袖,登堂落坐)
什么人击鼓鸣冤?
祗侯:张驴儿击鼓鸣冤。
桃机:(拍惊堂木)带上来!
班头:张驴儿上堂!
张驴儿:(上)与大人叩头!
桃机:你是张驴儿?
张驴儿:是小人。
桃机:为何击鼓鸣冤?
张驴儿:我娘被蔡婆婆毒死。
桃机:你娘当真被蔡婆婆毒死?
张驴儿:就是的。
桃机:她为什么要毒死你娘呢?
张驴儿:我母子救过她的命,留在她家吃饭,日子久了,
她后悔了,我娘在着,不好开口,因此下此毒手,
害死我娘,然后好将我赶门在外。
祗侯:(向桃)大人,蔡婆害死张妈,看来是实了。
桃机:(点头)恩!(又向驴)有何为证?
张驴儿:我娘七窍流血!
桃机:(向祗)来!
祗侯:有!
桃机:前去验尸!
祗侯:是!(班头随下,随即上)大人,张妈妈七窍流血,
服毒而死。
桃机:(拍惊堂木)带蔡婆子!
班头:蔡婆子上堂!
蔡婆婆:(挣扎着颠簸上)叩见大老爷!
桃机:这是蔡婆子!
蔡婆婆:大人!
桃机:你是怎样毒死张妈?以实的招来!
蔡婆婆:(有气无力地)大老爷,容禀了!
(唱慢二六)只因我得疾病想吃羊肚,临到口嫌腥膻难下咽喉;
好意儿让张妈她竟亡故,到如今还不知是何情由?
桃机:走!
(唱代板)说什么嫌腥膻不能下口,分明是巧计谋饭内有毒;
我劝你说实话免得受苦,若不然动五刑皮烂血流。
蔡婆婆:(害怕、着急、打颤,用哀告的声调)
(唱)大老爷问一声邻左舍右,他母子一同在我家养留;
张妈妈是好人曾把我救,我焉能坏良心将恩反仇。
桃机:好恼!
(接唱)我看你心有鬼浑身发抖,这才是不认脏背着牛头。
(白)来呀!
众:(大声喊)有!
桃机:将这蔡婆子与我哪……夹起来!
众:(大声喊)呵!
班头:(在喊声中将夹棍掷在婆眼前)
蔡婆婆:(吓得目瞪口呆,昏倒)
窦娥:(内尖喊:“冤枉!”)
桃机:什么人喊冤?
班头:蔡婆子的媳妇窦娥喊冤。
桃机:命她上堂回话!
班头:窦娥上堂!
张驴儿:(着急地)……
窦娥:(急上,见婆状与刑具,连跪带喊)大老爷冤枉!
桃机:你喊叫什么?
窦娥:大老爷!张妈妈不是我婆婆害死的。
桃机:不是你婆婆害死,想必是你害死的。
窦娥:大老爷容禀!
(唱紧代板)那一日我做饭好汤好肉,张驴儿进厨房暗地下毒;
害死了亲生母自作自受,屈打我老婆婆太无来由。
张驴儿:(向娥)谁要你多口,回去!大老爷,她是胡说呢,
世上那有亲儿子害死亲娘的道理。
桃机:(接唱)亲生子害亲娘世上少有,赶出去岂容你混乱春秋。
祗侯:(赶娥)出去!
窦娥:大人!
(接唱)张驴儿狗贼子如同禽兽,要害死我婆婆居心狠毒。
桃机:胡说!张驴儿平白无故为什么要害死你的婆婆?
窦娥:(一个女子,轻易不愿在人前提出旁人调戏她的话来,
因之忧郁了一下)恩!
桃机:讲!
窦娥:(下决心)大人!
(唱)张驴儿常对我动脚动手,只因我无好脸不敢强求;
他心愿婆婆死由他摆布,这件事望大人细察根由。
张驴儿:大……大人,无……无有此事。
窦娥:哼!既无此事,为何向我婆婆提出,将我嫁你,
便不告状?
张驴儿:(吓慌了)大……大人!她……
祗侯:大人,这个泼妇,胡言乱语,就该拷打蔡婆子,
招出口供,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张驴儿:(点头)恩。
窦娥:大人!
桃机:住口!上得堂来,胡言乱语,不准你讲话,来呀!
众:有!
桃机:将这蔡婆子与我哪,夹起来!
众:(大喊)呵!(把婆拉起,掷倒)
蔡婆婆:冤枉!(跌倒)
众:(将婆扶起来,用力勒)
窦娥:(哀鸣)婆婆!(扑到婆身上)
(唱)见婆婆受五刑肝胆气炸,年迈人眼看着命染黄沙;
罢罢罢咬牙关一口认下,张妈妈本是我将她毒杀。
(截)
你们不要拷打我那年迈的婆婆,张妈妈是我毒死的。
桃机:什么?
张驴儿:(急的)你……你……
窦娥:张妈妈是我害死的。
桃机:毒死好人,你要偿命!
窦娥:死而不惧!
桃机:好!命她画押!
祗侯:(取纸笔,向娥)画供!
窦娥:把我婆婆放了下来,自然画供!
桃机:将蔡婆子放下来!
众:(将婆婆解开)
祗侯:(催娥)画供!
窦娥:(接过笔,拟画)
蔡婆婆:(猛抱娥)啊吆媳妇!你……你……
窦娥:哎!我的婆婆!
(唱)大堂口这些人谁把理讲,我岂忍年迈人命丧无常;
叫婆婆撒开手莫要拦挡,
蔡婆婆:使不得!使不得!(夺笔)
窦娥:(最后将婆婆摔开,下决心)
班头:(抓婆)松手!
蔡婆婆:(跌倒)
窦娥:(接唱)天大事有窦娥一面承当。
[娥唱完画供毕,祗给桃看完供。
桃机:戴了枷锁!
班头:(与娥戴了手铐)
窦娥:(瞪视铐)
蔡婆婆:噢!(颤索索地看娥)媳妇!
窦娥:婆婆!
蔡婆婆:罢了……(拟抱娥)
桃机:拉下去!
班头:闪开!(一脚将婆踢倒,向娥)走!
蔡婆婆:(哭叫)媳妇!
(挣扎着站起来,目瞪口呆地向娥走去)
窦娥:(咬紧牙关,不忍看婆,昂然而下)
祗侯:(向婆)下去!
蔡婆婆:(昏昏沉沉,颠簸下)
桃机:(冷笑)哼……退堂!(下)
[祗与众齐下。
一衙役(气愤地把驴儿用力推了一掌)下去!(下)
张驴儿(晦气地长叹一声)
(唱)大堂口心中事不敢明讲,
没料想这件事如此下场;
白白的多花了一百五十两,
把金银装满怀逃往他乡。
[灰溜溜地慢下。
第十场:降雪(杀场)
景:六月时候的楚州城外旷场,布置森严。
[鼓三通,锣三下。幕开,四校尉、甲、乙提刀肃立。
窦娥:(衣着囚衣,两膊被捆,背插亡命旗,蓬头垢面,内尖喊)
冤哪!
(内唱尖板)没来由犯王法横遭刑宪,
[二刀斧手押娥上。
窦娥:(接唱)放大声喊冤屈动地惊天。
神与鬼却原来不灵不验,日和月又何必昼夜高悬;
良善人无故的身遭大难,该死的作恶人性命保全;
怒狠狠睁眼把天怨,(白)天哪!天哪!
天哪!你不辨贤愚枉为天。地呀!你不分好歹何为地,
辜负了苍茫茫绿水青山。(白)爹爹!爹爹!
平日里盼只盼父女会面,到如今怕只怕爹爹回还。
想起了老婆婆年纪高迈,从此后孤零零好不可怜。
我这里泪涟涟弯身下拜;
刀斧手:这是何意?
窦娥:恳求二为大爷,少时我典刑之后,将我的尸首隐藏一边。
刀斧手:却是为何?
窦娥:(接唱)怕只怕老婆婆一见心寒。
刀斧手:真乃得贤孝,我们照办就是。
窦娥:多谢了!
(接唱)咬牙关强挣扎将身立站,单等着时辰到头挂高竿。
[昏沉沉直立一边。
蔡婆婆:(内唱)放大胆杀场来祭奠,
[婆手提小篮急上。
校尉:(扑上)嗒!(一脚踢倒婆)
蔡婆婆:(跌倒,篮子被踢飞空中,纸钱飞扬)
校尉:做什么的?
蔡婆婆:二位大爷开恩,容我在杀场以上,
祭奠我那孝顺的媳妇。
刀斧手:容她祭奠!
校尉:哼!(退回)
蔡婆婆:(起立)那……那是窦娥女!
窦娥:(闻声惊讶,向远望,没有见婆)
蔡婆婆:我……我在这里。
窦娥:(换过头来,见婆)
窦娥/蔡婆婆:(齐声喊哭)啊吆!我的婆婆/媳妇!
[喊哭时,娥挣扎下跪,跪步向婆,婆扬袖而颤,扑上前去。
蔡婆婆:(抱娥在怀)
窦娥:(合眼,依在婆怀)
蔡婆婆:(接唱)抱住了窦娥女疼烂心肝;
叫媳妇睁开眼把我观看,窦娥啊!媳妇!
(叫时急得摇娥)
窦娥:(睁眼)婆婆!
蔡婆婆:(接唱)你为我舍性命娘心不安。
窦娥:(接唱)忘不了你把我儿女看待,忘不了我夫妻恩爱相怜;
再不能陪婆婆从早到晚,再不能尽孝道侍奉堂前;
婆婆呀!
从此后你莫把儿女思念,全当了我夫妻未来人间。
窦蔡:(同唱)杀场上婆媳们高声呼唤,
(扯合场)那……那是婆婆/媳妇!
那……那是我的婆婆/好媳妇!哎!……
(同唱)舍不得好婆婆/媳妇哭叫苍天。(截)
[内喊:“闲人闪开,监斩官到了。”
校尉:(扑上)呔!闪开!(用力扯娥婆)
窦蔡:(同喊)婆婆/媳妇!
[校尉将娥、婆撕开,推过娥,娥几乎跌倒,
被二人扶定,一脚将婆题倒,并用刀逼之。
窦娥:(被二人架着,咬牙低头)……
蔡婆婆:(昏昏迷迷被校尉逼着,颠簸下)
[紧张地锣鼓声中,校尉丙、丁,祗、桃急上。
桃机:(下马,斜眼看娥一阵,冷笑)哼!……
窦娥:(闻声,见桃状,迈过头去,昂然直立)
桃机:(登台)什么时候了?
众:午时二刻了。
桃机:这是窦娥,你犯下十恶大罪,霎时大炮三响,
人头落地,有什么说的,快快讲来!
窦娥:我窦娥质得天地,见得鬼神,临死之前,
允我说出三桩誓愿,死而甘心!
桃机:我且问你,这第一桩?
窦娥:第一桩,请用七尺白练,挂在旗枪以上。
桃机:要它何用?
窦娥:我的一腔热血要飞在白练以上,
不让半点落在尘埃污秽之地。
桃机:真乃好笑,这不是说白话吗?
窦娥:哼!
(唱)我本是贞节孝妇肝胆见,满腔怨恨怒冲天,
不让鲜血落尘埃,红花点点练旗悬。(截)
桃机:好,小事一桩,就依你的。来挂起白练!
祗侯:(给娥亡命旗上挂白练)禀大人,挂起白练。
桃机:白练挂起,我再来问你,这第二桩誓愿?
窦娥:第二桩,窦娥身死之后,天降大雪,
将我的清白尸首掩盖。
桃机:(微微冷笑)哼……这三伏天气,红日高照,岂能下雪。
窦娥:哼!
(唱)六月飞雪因邹衍,窦娥也算女中贤;
三尺琼花骸骨掩,浑身干净雪一般。(截)
桃机:(不耐烦地)这第三桩呢?
窦娥:第三桩么!我窦娥死的委实冤枉,从今以后,
着这楚州亢旱三年!
桃机:满口胡道!
窦娥:哼!
(唱)昔日三年天大旱,只因东海孝妇冤;
如今轮到你山阳县,百姓有口苦难言。(截)
桃机:(咬牙切齿地)哼……
[内喊:“午时三刻!”
桃机:刀斧手!
众:有!
桃机:将这十恶大罪的刁妇呐!砍了!
众:啊!(七手八脚,恶狠狠地,将窦娥拉了过去)
窦娥:(瞪着眼,咬牙气愤)
[长筒号鸣,配合着擂鼓三通,同时乌云满天,霎时阴暗。
最后刀斧手将刀在靴上磨了三下。向娥砍去。
忽然大风怒吼,天昏地暗——灯灭,一会儿由暗转阴,
只见大雪纷飞,山川变色,娥尸首被雪掩盖,白练之上,
血斑与血点,红光夺目。杀场上的人们,雪堆衣帽,
一各个抱臂抖颤。
桃机:(惊讶地抖颤)呀!
(唱)果然红雪上白练,乌云遮日冷风旋;
鹅毛大雪将尸掩,吓得我胆颤心又寒。(截)
[抖颤着唱完最后一句,浑身发软,从台上溜下来了。
众:(扶定桃)大……大人……
桃机:人……人役们!
众:大……大人!
桃机:将这窦娥的尸首,快……快送与蔡……蔡婆子!
众:是!
桃机:搀……搀我来!
第十一场:路过
(景:暑天大路。)
[上场闭幕后,后台一阵人役吆喝之声,校尉戊、
巳、庚、辛四龙套,窦天章扬马加鞭而上。
窦天章:(官拜参知政事,身居台省,职掌刑名。
此时由黑须变为苍须)
(唱)蒙圣上赐宝剑先斩后奏,掌刑名复四海神鬼皆愁;
那贪官和污吏若犯我手,一个个斩首级不把情留。
张千:(跨马上)
(唱)到山阳转回头连夜奔走,下马来对爷细说根由。
(白)参见窦大人!
窦天章:张千你回来了?
张千:回来了。
窦天章:可曾见到我那女儿?
张千:大人,蔡婆婆家里,房屋倒塌,不见人影。
窦天章:可曾闻过左邻右舍?
张千:山阳县三年大旱,百姓逃亡甚多,问了几个,
都说不知向那里去了。
窦天章:这怪我离家之后,大病十有余年,那时穷苦潦倒,
不愿同他们通书带信,如今她们不知逃往哪里去了?
哎!难见的女儿呐!
张千:大人,是这一路之上,闻听人说,山阳县有一孝女
窦娥,死的冤屈,因而三年大旱。
窦天章:此话从何说起?
张千:那位孝女,被人诬告,临死之前,对天发下三桩誓愿。
窦天章:那三桩誓愿?
张千:第一桩鲜血飞溅白练之上;第二桩六月飞雪掩盖尸体;
第三桩死的冤屈大旱三年,桩桩灵验。
窦天章:噢!竟有这等奇事,想是此地奸民作祟,
官吏贪赃卖法,因而天怒人怨。
张千:正是的。
窦天章:张千!
张千:大人!
窦天章:此事我要追根究底,你变作商人模样,一路明察暗访,
我们紧随于后,到了山阳,将有关人等,提堂审问。
张千:是。
窦天章:好,人役们!
众:呵!
窦天章:带马了!
(唱)这一堂官司我要断,窦娥好比孝妇贤;
急忙下边把衣换,楚州地面访屈冤。
[齐下。
第十二场:追赶
(景:暑月小路。)
张驴儿:(有了胡子了,急上,气喘的四下惊慌张望)
(唱)跑东跑西那里去,赛芦医后边把我追;
急忙躲进深林里,
[急下,跌倒,连爬带滚下。
赛芦医:(胡子也苍了,紧追下跌倒,立起,四下张望)
(唱)张驴儿气得我两眼墨黑。
(向前照,看见了)那里走!(急下)
张千:(变做商人模样,紧随上,向前看)
(唱)这两个人都有鬼,四面八方齐包围。(截)
[向后看,拍掌三下。
校尉:(蹑足上)
张千:(与校耳语)
校尉:(点头,转身急下)张千:(向前张望,弯腰躲闪下)
第十三场:巧遇
(景:郊外深林。)
[驴跑出,芦追上抓驴,驴闪过,芦跌倒爬起,
追一团,芦将驴抓住,二人气喘的说不出话来,
驴简直软瘫了。
赛芦医:(气喘地紧抓驴领口)张驴儿,我把你寻了三年了!
张驴儿:(气喘身软,说不出话来)
赛芦医:你把窦娥害死,把婆婆家里的银子都拿光咧;
好东西,发了财咧,连面都不见啦。啊!
张驴儿:你……你低声些!
赛芦医:低声些,你把我气坏了!
张驴儿:好我的哥哩些,我也难受,窦娥的亲事没有成,
没有毒死人家,毒死我的老娘,你看我栖惶不栖惶。
赛芦医:我不管,三年大旱,快把我饿死了,才把你给抓到啦,
五十两一文没见,今天,今天你非给我五百两不可!
张驴儿:五百两?
赛芦医:五百两。少一个都不行。
张驴儿:我连骨头带肉都没不够五百两。
赛芦医:(拉驴)走!
张驴儿那里去?
赛芦医:来了大官咧,我要告状!
张驴儿:你告的啥状呢,我图财害命,你卖毒药,
我半斤你八两,王八三十鳖三十。要告就告,
咱们都死。走!
赛芦医:那你把五十两银子交我。
张驴儿:你把手放开,咱们慢慢地商量么!
赛芦医:手放开,手放开你就跑咧!
张千:(早就在树后隐藏偷听,而且不时的向周围示意,
此时从容微笑而出)跑不了。
[驴,芦闻声失色,芦放手,二人惊呆了。
张千:莫要害怕,(向驴)再给我五十两银子就无事了。
张驴儿/赛芦医:哈!
张千:来来来!咱们坐下商量商量!(转身寻坐的地方)
[芦示意驴打死千,二人猛扑千,“嗒”的一声大喊,
校尉从左右上,将驴、芦**在地,捆了起来,同时龙套
齐声呐喊,窦上,驴、芦吓的跪下,抖作一团。
窦天章:(审视驴、芦后落座)
张千:启禀大人,谋害窦娥的凶犯,就是他们两个。
窦天章:我,听见了。(向驴)报告名来。
众:讲!
张驴儿:我……我叫张驴儿。
窦天章:(向芦)你叫什么?
众:讲!
赛芦医:我……我叫赛芦医。
窦天章:你们害死孝女窦娥,(示意周围)
这些人都已经听见,还有什么话讲?
张驴儿:大……大人!我……我没说啥。
赛芦医:大……大人!我们是耍呢!
窦天章:走(前面有“口”字旁,涉及这样的语气词同)!
事到如今,还敢不招,来呀!
众:有!
窦天章:动刑侍侯!
张驴儿:大……大人,我……我认了。
窦天章:(向芦)你怎么样?
赛芦医:我……我也认了。
窦天章:哼!将这两个刁民装在囚笼,押下去!
众:是!
[校尉们一个拥一个,将驴、芦推下。
[婆在内喊:“冤枉!”
校尉:(急上)启禀大人,有一讨饭的老婆子喊冤!
窦天章:命他上前回话!
校尉:上前回话!
蔡婆婆:(白发苍苍,讨饭模样,上)大老爷冤枉!
(跪下)
窦天章:(见婆有点面善)恩?你……你……?
蔡婆婆:(转身看窦)噢!你……你……?
窦天章:你是蔡婆婆?
蔡婆婆:窦秀才!
窦天章:蔡婆婆!
蔡婆婆:你才回来了!
窦天章:蔡婆婆,我那端云女儿她?
蔡婆婆:(血泪奔放)她!
窦天章:她怎么样?
蔡婆婆:(抖颤地说不出话来)
窦天章:她怎么样?
蔡婆婆:(放声大哭)啊吆!
十几年她把你日夜盼望,我的儿短命鬼一命早亡;
为救我舍性命认罪堂上,可怜把窦娥女死在了杀场。
窦天章:(昏倒)
张千:大人醒得,大人醒得!
窦天章:(唱)一霎时昏沉沉神魂飘荡,哭了声苦命女痛断肝肠;
这时候顾不得悲声大放,收住了伤心泪气压胸膛。
(扶起婆)蔡婆婆莫啼哭听我言讲,我定要将此案细问端详;
害人贼一个个难逃法网,报了仇到坟前痛哭一场;
人役们催马加鞭楚州往,
(白)带马!
[校尉等给窦蔡带马。
窦天章:(接唱)狠不得插双翅飞到山阳。
[齐下
第十四场:迎接
(景:衙门二堂。)
祗侯:(慌张急上)
(唱)顾不得传禀往内闯,钦差大人到山阳。(截)
(白)大人!大人!
桃机:(慌张急上)什么事?
祗侯:钦差大人来到山阳!桃机:恩!这……
[内喊:“上差到!”
祗侯:上差到!
桃机:恩!有……有请!
祗侯:有请!
校尉:(提金牌上)桃太守听了!
桃机:下……下官在!
校尉:钦差大人,已在郊外,命你去到杀场,
有事相议,不得有误,说是你小心了!
桃机:是是是!
校尉:小心了!(急下)
桃机:呀!(抖颤)
(唱)听罢言来心内慌,十有八九不吉祥;
此事教人难猜想,硬着头皮到杀场。
[腿不由自主的抖颤下,祗随之。
第十五场:下雨
(景:与“降雪”场同,只是草木枯黄,赤地千里,
一片荒旱景象。公案整齐。
张千:(身挂宝剑,向前张望一会,雄赳赳地直立不动)
桃机:(蹑足而上,惊疑地四下观看)
(唱)杀场上站定一员将,摆设公案为那桩?(截)
张千:什么人?
桃机:(拱手)下官楚州太守桃机,奉命前来,参见钦差大人。
张千:往下站!
桃机:(退一步)是是是!张千:再往下站!
桃机:(又退一步)是是是!(拱手不敢抬头)
张千:哼!(向内)有请大人!
[鼓声三响,龙套、校尉齐声呐喊而上,窦瞪视桃,
桃拟向前参拜,见状,吓得垂手抖颤,窦向公案走去。
桃又拟进前下拜,刚转身,猛见婆,吓得目瞪口呆。
婆瞪视桃一会儿,回忆,难过,转身向窦拜。
窦让婆坐于案右,婆落座。
桃机:(战战兢兢,下跪)参见大人!
窦天章:不必大礼参拜,请坐!
桃机:大人在此,那有卑职的座位。
窦天章:有事相议,坐了叙话!
桃机:谢过大人。(叩头,起立,落座于桌左)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多多得罪。
窦天章:未曾报到,恕你无罪。
桃机:大人恩宽。
窦天章:好说。
桃机:大人唤卑职前来,有何吩咐?
窦天章:有一桩案件,请你前来,重行审问!
桃机:恩?(偷看婆一眼)但不知是那一桩案件?
窦天章:窦娥毒死张妈,是真是假?
桃机:大人,那是窦娥亲口招认,有张驴儿为证,
卑职乃是按律判断。
窦天章:(冷笑)哼……!好一个按律判断。来!
张千:有!
窦天章:将人犯与我押上来!
张千:呵!(下,在内台“走”推出驴、芦)
驴、芦:(带着手铐,灰溜溜的上)
张千:跪了?
驴、芦:(下跪)
桃机:(一见驴,发抖了)
窦天章:(向桃)这是张驴儿、赛芦医二名要犯,就请审问。
桃机:大……大人审问,卑……卑职一旁侍侯。
窦天章:单要你问?
桃机:卑职遵命。(向驴)张驴儿,当年你来告状,
窦娥亲口招承毒死你娘,你要以实的讲来,
若有半点差错,小心狗命!
张驴儿:你不要问了,我把什么都招认了。
桃机:你招认了什么?
张驴儿:是我心想霸占窦娥为妻,因之买来毒药,
要害蔡婆一死,不料害死我娘。
赛芦医:毒药是我卖给他的。
桃机:(拍案)走!我把你这两个刁民,不说实话,
害得我屈杀窦娥,那里容得!大人,
就得将他两个砍头问罪!
张驴儿:慢着!这事有你的一份呢!
桃机:胡说,拉下去砍了!
张驴儿:不要忙,我还有话!
桃机:无耻之徒,还敢多讲,砍了!
窦天章:(止桃)慢着!(向驴)有什么话,以实的讲来!
张驴儿:山阳县祗侯将我唤去,我拿出五十两银子,他还嫌少,
提出太守二字,我又加了一百两,(向桃)
难道你都没听见吗?
桃机:混帐!哪有此事!
窦天章:来!
张千:有!
窦天章:带祗侯!
张千:呵!(下,内喊:“走”推出祗)
祗侯:(战战兢兢下跪)叩见大人。
窦天章:张驴儿言说,你用他一百两银子,可曾事实?
祗侯:无有此事。
窦天章:走!人证现在,还敢抵赖,来呀!
众:有!
窦天章:大刑侍侯!
众:呵!
祗侯:大……大人,不必动刑,果有此事,果有此事。
桃机:走!竟敢私受贿赂,那里容得!大人,
将他三人一同斩首。
祗侯:(向桃)你……你要救我才是。
桃机:混帐!事到如今,还敢求救,拉下去砍了!
(坚决的)
祗侯:如此说来,我只有一死了?
桃机:死了都不亏!
祗侯:(向窦)大人,受人贿赂,都是太守的主意,
张驴儿的银子,他用了一百两。
窦天章:噢!
桃机:(吓得从椅子上溜下去了)
窦天章:走!
桃机:(吓得只管叩头不止)……
窦天章:(唱)手指赃官咬牙根,害死了多少好黎民;
你们为官的贪赃卖法心不正,放纵了坏人们霸道横行;
全不念百姓受苦痛;怪道天下不太平;
如今此事如铁证;王法律条岂肯容。(截)
(白)来呀!
众:有!(四校尉。一人抓一个犯人,恶狠狠地提刀在手)
窦天章:将这贪官污吏,杀人的强盗哪!一齐砍首!
众:呵!
[校尉们将刀一齐砍下,桃、祗、驴、芦一齐跌倒。
[忽然电光闪烁、雷声大起,天昏地暗——灯灭——
霎时微明,大雨倾盆,雷声不断,只听得万民欢呼:
“老天爷下雨了!”“老天爷下雨了!”
窦、蔡:(仰望天空,同时哭喊)啊吆!我的女儿/媳妇!
(齐唱)哗啦啦雷声响倾盆大雨,
(扯合场)那……那是父的儿/窦娥女!
贞节的女儿/孝道的媳妇!哎!……
(接唱)甘露降水淋淋万物生辉;
我的儿/好媳妇受冤屈感地动天,
咱二人到坟前痛苦悲啼。(截)
[窦、蔡在泥泞中走动,滑倒,被众扶起,
挣扎着重步急下。
剧终
第一幕:因
(帷幕拉起,赛卢医和蔡婆婆站在舞台中央,赛卢医(侧背身对观众)持绳子欲杀蔡婆婆(倒地侧面对观众)。)
蔡婆婆(哭喊):罢!罢!罢!老身不要这二十两银子了!我家中还有一媳妇,你饶老身去吧!
赛卢医(凶恶):若是放走你,你回去报了官,我可就是死路一条!今天,你必须死!
张驴儿父(高声):何人哭喊?
(张驴儿父子从舞台右侧上,赛卢医惶然(步伐踉跄而快,不时回头,绳子丢下)从左而下。)
张驴儿(先一步冲上,捡起绳子):爹!是个婆婆,险些被那人勒杀了,绳子还在这里!
张驴儿父(快步跟来,扶起蔡婆婆):大姐,你是哪儿的人,叫什么,刚才那个小子为什么想杀你?
蔡婆婆(止住哭音,略带抽噎):老身姓……姓蔡,在城人氏,家里只有个寡妇相依为命,那……那赛卢医欠老身二十两银子,今日骗我说来钱庄取银子,只是把老身带来这无人处,要勒死老身啊!
张驴儿(贪婪):爹!这老婆子家里还有一个媳妇呢!咱们刚救了她,多少该要点儿(上翘音)
(不等父亲开口,张驴儿上前一步)
张驴儿(柔声):老婆婆,既然你无丈夫,家里又只有一个小媳妇,不如你从了我爹,你那小媳妇归我,嘿嘿嘿……
蔡婆婆(怒):你怎么这样说话,救了老身一命,老身多予你些钱财便是……
(张驴儿推蔡婆婆在地,手持绳子)
张驴儿父(怒):你这是干什么!
张驴儿(吓,低声):那婆子若是跟了您,她家什么钱财不都是我们的了?还能白得一个媳妇,爹,你就别说了!
(张父无声的点了点头,张驴儿见得了父亲首肯,转头更加凶恶)
张驴儿(穷凶极恶):你若是不答应,照样勒死你!
(蔡婆婆看了看凶恶的张驴儿,和默许的张老头。)
蔡婆婆(无奈):罢!罢!罢!你爷俩儿,随老身到家里去吧!(蔡婆婆先行二人在后,从左侧下,蔡婆婆快步转到另一边去)
第二幕:毒杀
(三人都下5秒,窦娥扶婆婆从右边上,落座于床上(能闭幕则在中间搬上,如果不能则在开始前准备)。)
蔡婆婆(咳嗽):咳咳,孩子啊,这就等个过门的喜事,我怎么让他们爷俩回去啊。
窦娥(烦躁):婆婆,你说这是过门的喜事,我说是上门的笑柄!又不是家里揭不开锅,何苦来招着两个混子!怕不是要被街坊四邻笑破了口!要招你便招,这女婿,我是不要的!
婆婆(羞怒):谁是想要招女婿的!怎奈何他爷俩自个上门来,事已至此,你便也招了吧!(张驴儿满脸恶心的笑容,自左侧上)
(窦娥还欲说些什么,见张驴儿进来,立刻别过头哼了一声,起身想要离开,张驴儿立刻堵上。)
张驴儿(轻浮):怎么?见着夫君就想走?
窦娥(正色喝之):我的夫君已经死了!妾身孝期未满,请你不要无礼!
张驴儿(怒):你是咒我死吗!
(张驴儿上前一步,想要揽住窦娥,窦娥毫不退让,一手推开,自右侧下。)
窦娥(不屑):让开!
(张驴儿碍于蔡婆婆,不好发作还手,看着窦娥从左侧)
张驴儿(无能狂怒):着歪刺骨!就是没出闺的闺女,也没有这样事儿的!还推我?!我还就放话了!我今生今世不娶了你!我就不是男的!
(扭头看了一眼病恹恹的蔡婆婆,毒计上心来)
张驴儿(低声阴毒):等我药死这老婆子,那小娘子,独木难支,可还不从了我?
(蔡婆婆下,张驴儿从左下,右上时,)旁白:张驴儿觉得城中人多眼杂,若见自己买毒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在南门外一个人迹冷清的小药铺想要买毒药。
(张驴儿作推门状,看见药铺内赛卢医三个字,心下大定)
张驴儿(胸有成竹):太医哥哥,我来讨药的。
赛卢医在内(惊惧):嗯?!这声音怎么这般耳熟!
张驴儿(有恃无恐):没人吗?这生意做不做啊?
赛卢医(怀疑):你讨什么药?
张驴儿(得意):杀人比绳子快的毒药!
赛卢医(惊恐):谁……谁敢给你毒药!
张驴儿(冷笑):你不给我毒药,就敢勒杀蔡婆婆?你的绳子还在我手里呢!敢不敢与我去见官!
赛卢医(彻底):你快放开我,这药,我给了!我给了!
(张驴儿放手,赛卢医扭头取出二两砒霜,放在一个黄纸包里,两手递出却又收了回去。)
赛卢医(故作强硬):这药给你了,那绳子的事……
张驴儿(一把夺过):当然是不说了。
(张驴儿自右下,赛卢医左右踱步)
赛卢医:这小子万一毒杀事发,连累了老子,不行!还是跑路去涿州卖老鼠药去吧!
(赛卢医右侧下,5秒后,张父搀着蔡婆婆左侧上,张驴儿搬长椅或桌子后跟,然后在舞台位置靠后放下从右侧下,到左侧准备。)
张父(关切):你今天感觉如何?
蔡婆婆(轻声):还是不太舒服啊,胸口闷得很。
张父(关切):你可想些甚麼吃?
蔡婆婆:这几日尽没沾荤腥,想来碗羊肚儿汤吃。
张父(欲高声,却又恐吵了蔡婆婆,便走出找张驴儿):孩儿,你对窦娥说,做些羊肚儿汤与婆婆吃。
(张驴儿上,见了父亲,向舞台左高喊)
张驴儿(窃喜,摸出毒药包):窦娥,婆婆想羊肚儿汤吃,快点做些来!
(窦娥自左上,站在其余人前,一边说,一边走向右侧放汤的地方)
窦娥(郁郁寡欢):婆婆得病,这平日里最喜欢的羊肚汤,自然是常备着的,可我亲自做了送与婆婆吃去,我这寡妇人家,凡事也要避些嫌,怎好收留那张驴儿父子两个?
(窦娥拿了汤转身)
窦娥(埋怨):非亲非故的,一家儿同住,岂不惹外人非议?背地里许了他亲事,连我也累做不清不洁的。我想这妇道贞洁,好难保也!
(窦娥端汤做进入状,被张驴儿拦住)
窦娥(关切):婆婆,羊肚儿汤做成了,你吃些儿不。
张驴儿(急不可耐):等我拿去。
(做接过来尝的样子,很快的一把塞回去,汤汁险些溅在窦娥身上。)
张驴儿(催促):太油,婆婆病体吃不得,你去取来些盐醋。
(窦娥右下,驴儿做放药的样子,窦娥上,倒下盐醋。)
张父(催促):孩儿,羊肚汤有了不?
张驴儿:汤有了,你拿过去吧。
张父(接汤喂):你吃些汤儿。
蔡婆婆(郎情妾意):有累你了。
(窦娥看不下去,叹一声左侧下场,张驴儿避在场之嫌疑,转身到右侧偷听。)
(闻汤扭头做呕吐的样子,推开)
蔡婆婆:这胸闷的我吃不下这羊肚汤,你吃罢。
张父:这汤是特地做来与你吃的,便不要吃,也吃一口儿。
蔡婆婆:我实在吃不了了,还是……
(张父做吃的样子)
张父(先哄着,后痛苦):我已经吃了,你也……(碗砸地,声僵硬倒地)
(张父倒地,蔡婆婆高声叫,窦娥和张驴儿匆忙进来,张驴儿扑倒在父亲身上)
张驴儿(大惊大悲):爹呀!
窦娥呆住了,却看向那碗打碎的羊肚汤,明白了一切。
张驴儿(孤注一掷):)窦娥,你药杀了我父亲,你是要官休?要私休?
窦娥(神色如常):我又不曾药死你父亲!哪里需要官休私休?
张驴儿(胡搅蛮缠):我不管!这羊肚汤是你做的!盐醋也是你加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窦娥(寒声冷对):那你说怎是官休?怎是私休?
张驴儿(乘胜追击,小人得志):你要官休,那就拖你到衙门,把你三推六问!怕你这等瘦弱身子,挨不过拷打,更怕你不招认!你要私休呢(转凶恶)你早些与我做了老婆,倒也便宜了你!
窦娥(嫌恶):身正不怕影子斜,情愿与你见官去。
(张驴儿拖窦娥、蔡婆婆从左侧下,(能闭幕最好)死人自从右侧下)
第三幕:审判
太守桃杌端坐公堂之上,正对观众高坐,主簿立在后。
(张驴儿拖窦娥、蔡婆婆从左上,先不动)
张驴儿高声喊道:告状,告状!
主簿(尖声):带过来!
(衙役4人从左出,张驴儿三人在中间,衙役左右两列,中张驴儿和蔡婆婆窦娥面向观众半跪。)
桃杌(阴阳怪气):那个是原告?那个是被告?从实说来!
张驴儿云:小人是原告张驴儿,告这媳妇儿,(一指窦娥)名叫窦娥,把毒药下在羊肚汤儿里,毒杀了我父亲。
(一指蔡婆婆)这个唤做蔡婆婆,就是我的后母。望青天大老爷给小人做主啊!
桃杌(阴阳怪气,拿腔拿调):是那一个下的毒药?
窦娥(正气凛然,与桃杌对比):此事与妾身无关!
蔡婆婆(低声恐惧,同样对比):也不干老妇人事。
张驴儿(故作镇定):也不干我事。
桃杌(生气):都不是,难道是我下的毒药吗?
窦娥(嫌恶一指张驴儿):我婆婆也不是他后母,他自姓张,我家姓蔡。我婆婆因为向赛卢医索要欠钱,被那庸医赚到郊外,想勒死我婆婆;却得他爷儿两个救了性命。因此我婆婆收留他爷儿两个在家,养膳终身,报他的救命之恩。谁知他两个倒起不良之心,他父亲冒认我婆婆做了妻子,他还要逼勒妾身做他媳妇(复指张驴儿)。
妾身原来是有丈夫的,服孝未满,誓死不从,我婆婆受了惊吓患病,让妾身去准备羊肚汤儿吃。不知张驴儿那里讨得毒药在身,接过汤来,只说少些盐醋,支开妾身,下了毒药!(第三指)
也是万幸,我婆婆胸闷嫌那汤油腻,不要汤吃。让与他老子吃;才吃的一口便死了,与妾身并无干涉。只望大人高抬明镜,替妾身做主啊!
张驴儿(诡诈)请大人明察:她自姓蔡,我自姓张。她婆婆不招我父亲作丈夫,他养我父子两个在家做甚麼?这媳妇儿年纪虽小,极是个赖骨顽皮,不怕打的。
主簿(狠毒):人是贱骨头,不打不招。左右,与我选大棍子打着!(差役打,三次喷血的样子,但死死盯着前方)
旁白: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过着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一杖下,一道血,一层皮,打的我肉都飞,血淋漓,腹中冤枉有谁知!
桃杌(不为所动):窦娥!你招是不招!
主簿(狠毒尖声):哼!既然不是,你与我打那婆子!
窦娥(带着血污的虚弱容颜第一次松弛下来,显出了慌张之态):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我招了!我招了……(痛苦)是我药死公公!
(张驴儿做叩头的样子)
张驴儿(大喜):谢青天老爷做主!明日杀了窦娥,就是给小人的老子报的冤。
蔡婆婆:明日市曹中杀窦娥孩儿啊,痛煞我也!
桃杌(懒散):张驴儿、蔡婆婆,都取保状,著随衙听侯。左右,打散堂鼓,将马来,回私宅去也。
(左侧一同下,独留主簿,张驴儿从右侧绕上)
张驴儿(谄媚):多谢大人成全。
主簿(得意):谢你今晚从蔡婆婆家中送来的一百两吧,不然,(威胁语气)给窦娥翻个案,我也不是做不到!
张驴儿(谄媚):自然,自然!
(一同右下)
第四幕:六月飞霜
刽子手同窦娥上,窦娥披头散发,身着囚服,背插斩令,旁白同时朗诵。
旁白: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天地也,只合把清浊分辨,可怎生糊突了盗蹠、顏渊?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元来也这般顺水推船。地也,你不分好歹何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窦娥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刽子手见窦娥止步,刀背轻拍。)
刽子手(冷冰冰):快些走了,免得误了时辰。
窦娥(已萌死志):前街里去心怀恨,后街里***无冤,望哥哥成全!
刽子手(疑惑):为什(看向窦娥的眼睛)……好吧。
主簿同桃杌从左上,窦娥再向前几步,跪向观众。
刽子手(恢复冰冷):你如今到法场上面,有甚麼亲眷要见的,可教他过来,见你最后一面也好。
窦娥(面如死灰):不需她再添悲伤。
刽子手(疑惑):你适才要我往后街里去,为什么?
窦娥(眼里泛起微光):走前街里,怕被我婆婆见。
刽子手(更加疑惑):怕?你的性命都顾不得了,还怕被看见?
窦娥(虚弱)我婆婆若见妾身披枷带锁,赴法场餐刀,呵,怕是要泣杀当场。
(说话间,蔡婆婆从左侧跑上)
蔡婆婆(悲怮)天那,那……那不是我媳妇儿!
刽子手(下意识):婆子靠后!
窦娥(哀叹)既是妾身的婆婆来了,待我同她讲最后几句话。
刽子手(动容):那老婆子,到近前来,你媳妇要嘱付你话哩。
蔡婆婆(痛苦):孩儿,真是痛杀我也!
窦娥(急切):婆婆,那张驴儿把毒药放在羊肚儿汤里,其实指望药死了你,然后霸占我为妻。不想婆婆这身体不适反救了性命。我怕连累婆婆,便屈招了是我药死公公,千万,千万小心那张驴儿的毒手!
(转身背对婆婆和观众,转悲伤语气)今日妾身赴法场典刑。婆婆,此后遇着冬时年节,月一十五,有瀽不了的浆水饭,多少留半碗儿给我这冤魂吃些;烧给夫君多的,烧不了的纸钱,与窦娥烧一陌儿。另则希望婆婆看在你死的孩儿面上!死后愿与夫君合棺同葬!去黄泉再团聚!
蔡婆婆说不出话(退后几步侧身对观众,大幅度点头)
刽子手(抹泪状,颤音喝退):老婆婆靠后!时辰到了。
(窦娥恢复跪姿,面向观众,刽子手做开枷的样子)
窦娥(目光对观众,目光死志坚定,怨中蕴悲)窦娥还有一事告监斩大人,此事依了,妾身便死而无怨。
桃杌(懒散,继续阴阳怪气):你有什么事啊?你说。
窦娥(恢复冷声):一领净席,供妾身站立;丈二白练,挂旗枪之上:若是我窦娥确实冤枉而死,刀过魂消,一腔热血休半点儿沾在地下,都飞溅在白练之上!
桃杌(心虚,故作镇定不屑):这个就依你,有什么关系。
刽子手左下左回,带着席子窦娥做起身态,白练挂上。
旁白同时悲声:我不要半星热血红尘洒,都只在八尺旗枪素练悬。等他四下里皆瞧见,这就是咱长弘化碧,望帝啼鹃。
刽子手(同情):你还有什么话?此时不说与监斩大人,更待何时?
窦娥声再高(怨):监斩大人,如今是六月夏日,若妾身确实冤枉,窦娥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掩了妾身的尸首。
主簿(嘲笑):这等三伏天道,你便有冲天的怨气,也召不得一片霜雪来,哈!简直是胡说八道!
旁白怒声:你道是暑气炎炎,不是那下雪冰天;岂不闻飞霜六月因邹衍?若果有一腔怨气喷如火,定要感的六月冰花滚似绵,免着我尸骸浊世现!
窦娥(冷笑):大人,我窦娥,死的若是确实冤枉,从今以后,怨气蒸干楚州一片天,亢旱三年!
主簿(气急败坏):打嘴!那有这等说话!
差役上前做打嘴状,被刽子手瞪视,只敢轻轻几下,窦娥则是冷笑。
旁白合声:你道是天公不可期,人心不可怜,不知皇天也肯从人愿。做什么三年不见甘霖降?也只为东海曾经孝妇冤,如今轮到你山阳县。这都是官吏每无心正法,使百姓有口难言!
(背景音乐阴风怒号)
刽子手看天喃喃:这天,怎这么快阴了下去?
桃杌(慌了手脚):快!时辰已到!快动手!
旁白:刽子手从未感觉到自己手中的大刀是如此的沉重,颤抖着,他如同第一次杀人那样,屏住了呼吸,微眯着眼睛,不敢看,又不能闭,(舞台上刽子手举到,明显颤抖)
主簿(气急):你在等什么?砍啊!(窦娥倒地)
旁白:刀落,他大口的呼吸起来,窦娥那双不瞑目的眼睛盯着天,却好似盯着自己,桃杌主簿匆匆离去,刽子手失魂落魄的立在尸首前,不敢抬头看那白练,也不敢与窦娥头颅对视
(围观6人上去,立在两侧,不要挡住中间的刽子手,蔡婆婆挤出人群,立刻扑倒在尸首上。此时飞雪飘飘而下,掩盖了窦娥是尸身)
蔡婆婆(哀呼):六……六月飞雪了!冤案啊!是冤案啊!出来重审啊!知州大人!主簿!(痛苦)……还我窦娥孩儿命来啊!(爬起,面向观众捧起雪)都不要走啊!看这雪!乡亲们!是冤案啊!冤啊!(人群渐渐散去)
刽子手看着落到手上的雪,抬头看向那丈二白练被血染。
刽子手(轻声):奇怪,血怎么会飞上去?怎么会?……怎么会呢……(呆滞而下)
蔡婆婆(嘶哑):冤案啊……(落幕,雪不停。)
多名群众围在舞台一侧(即法场)。
两名衙役:(推得窦娥踉踉跄跄)快走快走,不要误了时辰!
窦娥:大哥,请听我一言。
衙役:你有什么话说?
窦娥:若从前街去到法场,我则做鬼也会对二位心怀怨愤;若从后街我则死也无怨了。请大哥带我从后街走吧!
衙役:这是什么意思?
窦娥:只怕前街里被我婆婆瞧见。
衙役:你命都不要了,怕她瞧见怎的?
窦娥:她要是看我被押赴刑场呵……定会把她活活气死!(悲叹)求大哥,临危给人个方便。
衙役:唉,好吧。到法场。等候行刑。
蔡婆哭上。
蔡婆:天哪!这不是我媳妇吗?
衙役:婆子靠后!
窦娥:婆婆!(对衙役)既然我婆婆来了,就叫她过来,让我嘱咐两句吧。谢谢大哥。
蔡婆:(哭)好孩儿,是我害了你啊!
窦娥:(哭)婆婆,莫要哭泣,这都是我没时没运,负屈衔冤。婆婆……念我平日孝顺,今后初一、十五有剩下的水饭,烧不完的纸钱,给孩儿一碟,就算看在孩儿的面上……
蔡婆:好孩儿,你放心,这些我记着……天哪,孩儿,是我害了你啊……
衙役:(拉下蔡婆)时辰要到了!
窦娥:(看着蔡婆转身,渐渐绝望的)窦娥还有事要求大人,大人若肯依,我就是死也甘愿!
衙役:你还有什么话说?
窦娥:(叩首)我要三尺白练,挂在旗杆上。我不要半点热血洒在人间!——若我窦娥确有冤屈,刀过处,让那热血全溅在白练上!我要让四面八方的人都看到,这就是咱苌弘尽忠化碧血,望帝悲啼变杜鹃!
衙役:三尺白练?这个嘛,就依你有什么难。
群众议论纷纷,有人喊:大人,我们邻里看着窦娥平素温柔孝顺,许是真有冤屈!
衙役:又关你什么事了?闭嘴!
窦娥:(继续说)现在是三伏天气,要是窦娥确有冤枉,身死之后,天降三尺瑞雪,遮盖了我的尸首!
衙役:这不是胡说!
窦娥:——若我窦娥确实死的冤枉,从今以后,叫这楚州大旱三年!
衙役:住嘴!哪有这样说话的!(对另一衙役)行刑!
群众:天色阴起来了!音乐渐起。
群众(失措的)大人,天阴了,或是真有冤情,是不是……开恩吧……开恩……
窦娥:(仍愤愤望天,继续说)天地阿!你怎忍让为善的贫穷命短,让为恶的却富贵寿延年!地呀,你不分好歹做什么地?天呀,你错看贤愚白做天!
衙役挥刀,窦娥倒地。三尺白练上出现血迹。蔡婆在群众中大哭。
衙役:呀!这血真真的没落半点在地上!
另一衙役:有这样的怪事!天真得下起雪来了!
衙役和群众议论纷纷:这死罪一定冤枉!血溅白练和六月飞雪都应验了,就不知大旱三年的说法准也不准——若准了,哎,我们又该怎么办了?……左右也等不到雪晴,就让蔡婆子把尸首收了吧。
(抬尸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