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鱼游杭州
我是一条有理想的鱼,不甘于湖面下的平静。有一天,偷捕者的网将我套住,于是我第一次来到湖面上的世界。
透过行驶的货车上的细缝,我成为了第一个俯看西湖的鱼儿。那是祖祖辈辈生活过的地方,我心中只剩下了震撼。平滑如镜的湖面,映照着姹紫嫣红的花木。偶尔水波荡漾,反射白晃晃的晨光。晨雾还未散尽,从远处眺望,有一种奇幻朦胧的神秘感。远山连绵起伏,诠释生机盎然的青与沉稳内敛的灰,柔美的交融在一起。货车落到湖岸的一半,一座高塔吸引了我的眼球。黄墙黑瓦,雕栏玉彻,古韵犹存。长长的塔影下是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他们长着不同的样子,说着不同的话,目光却都停留在那威严的塔上。那是雷峰塔。
西湖离我渐行渐远。
由于堵车,货车停在灵隐寺前。寺前有棵巨大的古树,绿叶婆娑,纤枝摇曳。由于距离较远,我只能看到人进人出。这时我听见了一个充满磁性的男声:“灵隐寺是我国拥有数千年历史的佛教寺院,坐落山中,清幽非常,常年有人来此境供佛求福。清朝康熙皇帝还亲笔为其题词“云林禅寺…”听着他的叙述,身为一条中国鱼,我思绪回到千百年前……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激情,那应该叫自豪吧。
货车发动将我带回现实。车到清河坊时,一个急刹,将我甩出车内水箱,落在了清河坊的青砖路面。一条街向前延伸,看不到尽头。街边古朴的建筑,让我感受到了明清的风韵。屋檐飞翘,窗格镂空,行人游客,古装身中。我尽力蹦跳到一个男孩怀中,他就高兴的带着我往前冲。路上,我看见精致的雕刻,上面是鱼的模样,栩栩如生。我闻到了清新宜人的杭菊花茶,令我心旷神怡。茶楼小馆古屋旧舍浓缩了历史,浓缩了情意。
男孩把我放回水中。顺着疾流,我游过了千岛湖,游过了九溪十八涧,又回到了西湖。重回家,我感到无比亲切。我只是一条鱼,生活在杭州西湖这片小小的天地,但我却游历了杭州盛景那么广阔的外面世界。人类,你们也要试着去体验新的世界,发现像杭州一般的美!
一个人游茶卡盐湖
边疆地区的景色总是静穆又雄壮的,在去往茶卡盐湖的路上,只有漫漫黄沙为我送行。
下了大巴,还须走一段路才能见到茶卡盐湖,不知是否是因为景点的缘故,周围的人变得多了起来。
路边的湖水从一开始的蓝白色向白色变化,水中的盐沉积的愈来愈厚,地上的脚印变得明显了起来。
蓝白色的天与棕黄色的泥土中,骤然出现了如凝脂般的东西——茶卡盐湖。“天与云与山与衣,上下一白”,确乎是这般景色。天空倒映在湖中,让人不知应该低头还是抬头,站在天与地——不,应该是天与“天”之间,让人感觉既在往上落,又在向下落,颇有“遗世孤立”之感。茶卡盐湖真不愧于“天空之镜”之名。
待到意识到应走之时,已是黄昏时分,乘着一辆绿皮火车向远方开去,窗外如平川旷野,一望无垠。空旷的天地寂寥无声,宛如一座寺,轮子碾过铁道的声音宛如撞钟,回荡在硕大的天地间。缕缕黑烟从火车头上冒出,奔向天穹,但很快被风拍着、挤着,便碎成一股股,泯然于天地间,好似寺中的烟火,既平添几分庄重,又增了份烟火气。“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过河变成了湖。
继续向遥远的天空驶去,除了天的蓝、土的黄、盐水的白外,造物主又向画中涂上一痕——一抹绿。远处的植物长势并不喜人,几乎一片黄绿色,我起初惊叹于植物的生命之顽强,但当我再次看向远方的盐湖时,我又转变了想法——不是植物的伟大,而是边疆的沧桑与雄壮造就了它。茶卡盐湖犹如一面镜子,将这片土地上生物的坚强、刚劲一股脑的映了出来,映在了这片小小的植物们之间,看着它们,我想起了苏武、霍去病、高适,还有许许多多的人,在我的脑海中倒映着……
车还在继续向前、向远开去,不同的是,这次有生物夹道相迎。火车拉响了汽笛,为太阳添上了终章的最后一个音符。
夜幕降临,我们身后,是两片星空与一面镜子,还有一群拼搏着的生命。祝他们好梦!
一首歌游贝加尔湖畔
我是一首从中国人嘴中流出的歌,名叫《贝加尔湖畔》。
钢琴声幽幽响起,我从流水般的音符中苏醒,飞向贝加尔湖,去寻找梦开始的一片地。
“在我的怀里,在你的眼里,那里春风沉醉,那里绿草如茵。”我轻轻落到贝加尔湖西边伊尔库茨克市郊的一个小村里。深冬的积雪还未化干,在晶莹的雪水下露出鹅黄的新芽,俄罗斯大妈围着带花边的围裙,一边向屋里的丈夫喊话一边扫去家门口和街上的冬天,水流开始在街上淌,顺入小溪中,有几个小孩穿着厚厚的衣服蹲在带霜的杂草上,合力用石头向冰面砸去,水花溅起,夹杂几条银白色的小鱼“绿八,绿八(鱼)”相拥的臂膀里透出白里带红的笑脸。
我亲吻了这个笑脸,顺着他们惊异的目光沿着溪流向前飞,不小心打了一个跟头,跌入夜的怀抱。
“月光把爱恋撒满”。我定了定神,在绿油油的水草中坐起,一个小小的篝火在最后一苗火焰的离去下沉寂,一对恋人在深不见底的白桦林前拥抱分别,一列火车来了,姑娘踏上火车的前脚犹豫了“不知有多少你我被吞没在月光如水的夜里。”
火车鸣笛了,我略过姑娘耳边,坐在玻璃窗边“多少年以后,如云般游走。”我向窗外看去,在漆黑的白桦林里是否也有新疆赛里木湖边刻下的名字?
突然,一棵挂满五彩布条的树出现在我眼前,我一惊,又出现许多这样的树!这不是风马旗吗?“那纷飞的冰雪容不下那温柔”后来我才知道我脚下的这片土地,在7000多年前就已经有人居住,在元朝还属于中国。“贝加尔”也来自于蒙古语,但因为是较边缘地带,曾落入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蒙古八剌忽部、瓦刺不里牙惕部等地方控制,后来归属了沙俄,我怅然地望着窗外。
“这时间太少的一生一世,不够证明融化冰雪的深情。”我飞出火车,坐在狗拉雪橇的后座徘徊于湖畔,我凝望着深沉的蓝,这太柔软了,不像沙俄钢铁的颜色,俄国人尚来逞好斗不怕死的,但这一片土地上的人不同,他们在这动荡与安宁的边界线上延续生命7000多年,只有人与人互相依存的这一丝温暖才能足以慰籍彼此的内心。在现代有些人看来,这很傻,“相濡以沫,不若相忘于江湖”但他们有一种与我们祖先相同的执念,与夸父,女娲,精卫相同的执念——不争取成功,只争取信念。
我纵身跌入湖,我在中国的遗土,我到了中国的遗根——“清澈又神秘,像贝加尔湖畔”
一粒沙土游敦煌
风起,茫茫戈壁中扬着漫天黄沙,推搡将沉睡的我唤醒。睁眼,竟是几千年过去。
我本是一粒不起眼的沙土,可一群人带着工具的赶来:铲起,混着,铺开,重叠,我被深深挤在一个漆黑的狭小空间,拥挤却也是温暖的,就这样如冬眠般睡了过去。似是在睡梦中吧,我依稀听见了冲击的号角,那是一种惊天动地的力量;而平息后,我又听见了骆驼的踏沙夹杂“叮叮当当”的驼铃渐远于天际;还有一阵阵低吟传入耳畔,慷慨而苍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不待我回忆完过去,风愈发的猛烈了,如一只强有力的手推着我翻滚着向东涌去,在弥漫的黄色世界里,断壁残垣在回望中显现,不是我想象中的磅礴,甚慢慢消失在我眼前时楚楚可怜,我只记得离开时的五个大字“玉门关遗址”。
一路的颠簸,起起伏伏,时而高入蓝天,一座座沙山履为平地;时而贴近平地,粒粒分明的沙衬托出了骆驼的脚印,虽被时间掩盖变得很浅。
很久,风赶着我一直向东奔去,在一望无际中穿梭。
从前,僧人在鸣沙山东麓的断崖上开凿了石窟,如今,我正停在这座庞大的建筑面前——莫高窟,一层层朱红参着赭黄的亭顺着黄土攀缘而上,足足有七层。五湖四海的人们步履翩翩,迫不及待地探寻,我在人浪的裹挟下也被粘黏进入了。石窟外无论如何嘈杂,窟内总是寂静无声,壁画只靠着外界丝缕的阳光和内部昏暗而温和的灯光所被欣赏,明暗交错,神秘莫测。每一个洞窟都诉说了不一样的朝代,我仰视着这些壁画,更感受到西域风情,隋唐浩荡,名士潇洒,菩萨端庄,还有一种说不上的崇高,就像它们从不曾老去,反而笑着注视着人类不过渺小的衰亡,望而生畏。
越深入,越沉寂,越沉浸,我像是看到黄土筑成的墙壁上不断倾泻着与我一样的沙土,不过它们吐露着几千年的故事,定要比我神圣的多,只有脚步声的洞窟里也融进着木鱼声,笛声,驼铃声,诵经声……
我还看到一位被大家尊敬的作家,叫他“余先生”,他满腹感慨地叹着“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命。”的确,相比自然的景观,有着历史缩影的莫高窟是中国人的智慧与血汗,如果说自然与历史铸就生命的永恒,那么人文与历史就是代代文明的不朽传承。
人们拾级而上,道道阶梯将莫高窟送上了佛教的神坛,我从一个人裤腿抖落,躺在了莫高窟的最顶端仰望天空,沉沉睡去,成为莫高窟渺小的其中之一。我知道,我作为一粒沙土穿过了敦煌大漠,也走过了上下五千年。
再睁眼,又会是何时?……
一片羽毛游武汉
我是一片羽毛,一片新生的羽毛。很荣幸,我长在了一只黑鹳的羽翼上。现在他,将带我回到我那素昧平生却又亲切如故的家园——武汉。很有幸,我能有机会乘着他身上,造访中国的心脏。
哗啦啦的水声将我唤醒,睁开眼,这宽阔浩大的银镜,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缓缓推进。可惜我不是画家,会不出这锦绣山水;可惜我不是音乐家,演奏不出流水欢乐的乐章,我只是一片羽毛。正驾在黑鹳上,一路飞行。
一阵强风刮了过来,如千万把利刃,切割着我,裁剪着我,撕扯着我,把我从鸟儿身上硬生生拔了下来。我像断了线的风筝,被大风推搡着前进。终于,我落地了——准确说是落水了。我以这世间上最近的距离与这中国第一长河来了个“亲密接触”。仰卧在大江之上,我终有机会喘口气,别着急,真正的旅途现在才开始。
当我在沉思时,一阵独特的戏腔吸引了我。我听着咿咿呀呀的声腔,感觉很熟悉,仿佛是“西皮”、“二簧”。抬头望去,清晰可见的几个老旦和几个武生正在边唱边跳。莫非是京剧?这声调与那BeijingOpera有些相似,但似乎又太过高昂悲壮了,看得我心惊胆战,却又不肯把视线移去。我坐在一块石头上,看着太阳升到了我头顶,才恋恋不舍地离去。也许我到老也不会知道,这叫汉剧。
继续飘吧,莫要停!我的天空突然黑了,一架大桥正矗立在我的上方,我看着呼啸而过的列车、川流不息的汽车从它身上疾驰而过。它的身上还有一串纹身:武汉市长江大桥。我心中在想,这个一千多米长的怪物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用自己的身躯,连接起了南北两岸,让天堑,成为了通途。
往前的路可真热闹。又有一条大江加入我的旅途,人们管它叫“汉江”。这些水可真不讲礼貌,在拥挤的路口推来推去,我在两条江的中间翻腾、穿梭、沉浮。当精疲力竭的我重见天日之时,眼前的辉煌烂漫却又吓得我缩回水中。那是一座什么样的塔啊!通体金黄,如同长江路上的灯塔,向五湖四海的生灵散发光芒。似乎黄里透着深红,如同初生的旭日。在他面前,我感到渺小、卑微、丑陋、粗鄙、平庸。似乎又看到了那悠悠黄鹤,也许昔人已去,但此地,绝不可能只空余了黄鹤楼。我仰望着它,它俯视着我。当我们对视的那一瞬间,仿佛时间静止,万物凝结,我们之间仿佛从来不存在差异,这一幕,书写的叫平等,表达的,叫共存。
100年前,这里打响了反清的第一枪,清政府的根基从这里开始被侵蚀,这是改变中国人命运的第一枪。现在,这里打响了经济建设的第一枪,来来往往的游船货轮,都在沉默的宣誓着,这就是中国的黄金水道。
一转眼,到了东湖。最先夺走我目光的,是满面扑鼻的樱花。在日本,樱花象征的是希望、和平、友好,但日本的樱花有一种评价:美的一败涂地,日本的樱花是美的固然,但美中透着些许凌乱,凌乱中带着些许忧伤惨淡。在这里,樱花可谓美出了风格,这里的樱花是粉嫩的,宛若少女的脸庞,健康中展现着积极与向上。不知为何,这里的樱花坚挺不屈,雨打不落,不知这里的人是否如此呢?东湖里面有成千上万的候鸟,看见他们,我瞬间来了劲,目光搜寻着每一只两只翅膀的朋友,可惜即使那些鸟乱花了我的眼,我也始终找不到我的归宿。那只黑鹳,你是否在这儿?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眼看就要和滔滔白浪一起游出武汉了。一定要这样吗?苍天啊,再来一阵风吧,让我再好好看看这座城吧。湿漉漉的我和浪花一起被捞上了一艘渔船,和一群奇形怪状的没脚的家伙待在一块。他们看着我,但我不去看他,我静静地趴在船边,任凭晚风吹拂我俊俏的脸庞。当我身上潮水蒸发干时,我鼓足了劲,“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我在空中飞舞,目不暇接的看着我身下,身前,甚至于头顶上的一栋栋建筑。夜晚的武汉是独特的,不可用美去形容,两岸的灯光秀成了我的舞台。我不再是黑色的了,是红色的绿色的蓝色的金色的彩色的,我不再是一片小小的羽毛了,我也不再是自我了。我是长江,是黄鹤楼,是长江大桥,是东湖,我是武汉的一部分,我落在了大地上,真正的、永远的与武汉融为一体了。
我的旅程,就应该这样结束。
我的旅程,永远也不会结束。
一阵风游三坊七巷
在这春夏交际之时,我被一股神秘力量簇拥着,越过太平洋,穿过台湾海峡,一路飘到福州。
在路上,我听见海鸥的私语,大海的倾诉,听见树上的麻雀聚拢了谈天说地,听见树下的老人彼此之间闲话家常。
我听见他们说,时代变了,现在的福州城和以前大不一样了,城里的高科技可厉害了。那个什么……三坊七巷,热闹极了。
果真如此吗?我要去三坊七巷看看!
旭日东升,晨光刺破雾霭,我卷着一片榕树的叶子,它为我指路到了这个神妙的地方。
迎面撞上白色的墙,我在瞬间被打散,又聚拢,一拐进入了七巷之一,吉庇巷。人们念着“吉祥如意,庇境安宁”来到这里,里巷人家的美好愿景,外来的客人的祈福祝愿,都融进了这一句话中。在这里,墙是微暖的白,瓦是厚重的黑,房舍俨然,褐门紧闭,古老而肃穆,寂静而庄严。青石板与水泥路交界之处,仿佛割开了两个世界。
穿堂而过,豁然开朗。我跃上了一棵硕大的古榕,苍劲的枝干上撑着巨大的心形树冠,这是巧匠带给来往的人们最真诚的祝愿。
一路向北,两旁的坊口巷口都立上了石砌的拱门,金字迎在正中央,周围的花纹古朴大气,灰石门就这样立在那里,仿佛这一守就是永恒。衣锦坊,文儒坊,光禄坊,杨桥巷,郎官巷,塔巷……这些巷名坊名在我身旁经过,我突然感到这一些都如此的熟悉而陌生。
曾经它们也是这样的吗?
忆往昔,刘氏家族曾住在那光禄坊中的一侧,可现在,朱门犹在,而那活泼孩童,悠悠老者,是否还在那院墙里怡然自乐?冰心先生曾在那南端屋舍中提笔,严复先生曾遵循“信,达,雅”来翻译所有交到他手上的任务,斯人已逝,而寓居难得安宁。深夜的灯曾幽幽地亮着,指明学术的路,而现在则一片黑暗。
主街上充斥着络绎不绝的游客,他们不厌其烦地摆拍,一味搔首弄姿,我听见他们的大声扰嚷,他们的喧闹嘈杂,他们的矫揉造作,他们的一无所知。他们的目的竟不是回溯时光看见历史,而仅仅是为了那一家星巴克,那一棵心形树,那一家新晋的网红蛋糕店。我沿着每一扇窗吹过,却不见灯台下挥毫,房檐下只见到乱跑的孩子与举着手机的成年人。
时间果然会改变某些东西。科技与古文化的碰撞真的可以出现奇美的火花吗?我好像没有看见。现在的人们好像被表面的肤浅的蒙骗了,无法看见真正该看的。三坊七巷这样的一本历史文化的巨书,怎落得一个人人赞其封皮而无人阅其内涵的下场呢?游人如织,却无人知之,这是一种怎样的悲哀啊。
风群在涌动着,我被拥着向前,无暇顾及其他,一路继续向北。
一片瓦游长安
我是一片瓦,我在西安。那时,这里还是西周,叫作“丰镐”。人们还不会制瓦,因此我虽然存在,却只是一方尘土,躺在路上。
一天,这人口不多的地方忽然喧嚣起来,许多老百姓纷纷涌上了城市街道,口中高喊着一些我听不懂的土语,大意应该是“推翻暴君”之类的话。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国人暴动”,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大规模群众暴动驱逐国君事件。由此,这座城市开启了他的传奇一生,奠定了这座历史名城的地位。他,注定不会平凡。我想,又沉沉睡去。
我又被烫醒了,睁眼一瞧,滴着汗的瓦匠正烧制着我的瓦坯。听着他们的交谈,说是秦王大兴土木建宫殿,我被工匠们安置在了咸阳城楼上。向内可以望见金碧辉煌的阿房宫,琉璃瓦,红木大门,之中传出悦耳的器乐之声。而宫外不远处,却是工地,这一边的挥汗如雨与那一边的纸醉金迷形成了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对比。而向外,则可以眺见秦军雄赳赳气昂昂地东征,南征北讨,灭六国,筑霸业,统一天下。看着不可一世的秦始皇登台俯瞰江山,脸上难言豪情。我想到了一个词:“气吞山河”。
然而,这个王朝谢幕了,咸阳被汉军攻破,项羽进驻,一把火烧掉了这片辉煌。大火过去,我被甩到了地上,仰望这残垣断壁,看着曾经的琉璃瓦,红木大门灰飞烟灭,焦黑蔓延在城市之中,我不忍心再看下去,昏昏睡去。
再次醒来,我看见了形形色色的人,有的脸上挂着大胡子,裹着头巾,神色匆匆,来自“西域”;有的坐着花轿,看不清长相:还有的则是我最熟悉不过的当地老百姓。我知道自己正是名扬四海的丝绸之路的一小部分,而咸阳早已成了“长安”,成为东方文化、政治、经济中心,俨然一颗东方明珠。
时过境迁,这座城市迎来了他的鼎盛——盛唐。我被一个小孩从地里扒出来打水漂,在这时间的缝隙里,我窥见了这个世界:路边的铁匠铺中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还有丝坊中的吆喝声。也见着一手持花鼓、一肩挑药糖的老翁:有刚中进士、“一日看尽长安花”的书生;有东市西市上讨价还价、喋喋不休的买家和卖家;也有千里之外奔驰而来送荔枝的御使——只为博贵妃一笑;还有东边来学习的日本特使。这座城,再无形之中包罗了万象,在广阔之中容纳了天地。沉入这座城的水中,此生,足矣。
在千百年后的今天,人们望着博物馆中的我,眼中充满了对那个辉煌时代的敬畏与向往,不知他们是否知道我就是那个时代的化石,我经历过历史,见证了历史。
一抔土游碗窑
我是土,在地下睡着。
有一日,我突然看到了光,人们把我从地里挖走,我高高地坐在扁担上,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我生活的村子——碗窑。
这是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子,树林郁郁葱葱,房屋就像娇羞的孩子,在绿叶后半遮半掩。天下着小雨,这个村子罩在一个烟雨中。我看到了三折瀑,巨大的水帘倾泻而下,长虹饮涧;我看到了古戏台,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围着戏台,传来阵阵喝彩声。这个小村子有着木质古朴的清香,泥土的呢喃,水流的歌唱。我真是高兴,好似一位找到了桃花源的武陵人。
忽地,我看见了一段像城墙且泛红的洞,像一条红色的龙蜿蜒盘踞在层山之中。在龙头冒出的烟尤为清晰,“这一定是龙窑了吧?”我心想,“那么我将烧制成瓷了吧?”
下了车,我碰到了水,变成了一块泥巴。我被一双有茧,厚重的手捞起。我安稳地坐在一个圆盘上。忽地圆盘转起来,那一双厚重的手变得无比轻巧,快,再快。我在极速中,我被重塑,被拉伸,被柔合。在五分钟后,停了下来,我头晕目眩地,看见自己成了一个茶杯,但不完全是,还要火烧。
再上车,驶向龙窑。我这一次近距离观察。一共十八层,一层一层的,拾阶而上,这一定是江南的长城。我被关在了第一层。一片漆黑,忽地火点燃了,热气如同红牛向上冲,那是真艰难!热气冲得我睁不开眼,身体快被融化,胸膛中如有一把利剑刺着。忽地一片亮光,我再见光亮。低头一看,我不是软的黏土,已是一杯漂亮的瓷器。
多年后,在战争中我被埋在了土里,又是百年的沉睡。再睁开眼,我裱在了碗窑博物馆的橱窗中。
多年的沉睡,多次的掩埋,让我对眼前的光明愈加珍惜。再醒来的我仔细地看着碗窑。这儿还是原来的味道,那条龙还是卧在绿水青山中,冒着袅袅的烟。一切都没变,还是和几百年前一样,我全身上下还是百年前的青。时间变了,但文化没变。瓷器永远是我们的骄傲。这青是属于瓷器的青,是属于文化的青,属于中国的青,这便是文化自信!
我爱这小村子,这是属于青花瓷的家。
一抹绿游温州
我是春的荡漾,夏的倩影;我是自然的使者,心间的欢愉。青苔为伴,绿树为家,清风伴我闯天涯。
现在,我悠然地躺在塘河上,随波而舞,随风而动。我是塘河中的一抹绿。与众多绿色熙熙攘攘的在河里玩耍,簇拥着一叶叶淡然的小舟。在云对话、与柳树玩耍的间隙,如果阳光正好,清风徐来,我便会讲述我的过往,供其他绿们茶余饭后一乐。
从记事起,我便是雁荡山一个小山洼中的一方苔。山间大小瀑布各异,好似翻飞的山神。我在悠悠清泉的滋润中吸天地之灵华,在叮咚作响的清泉旁参禅悟道,天苔合一。清晨。鸟鸣将我唤醒;晌午,蚂蚁陪我嬉戏;傍晚,清风伴我入睡。那时还是民国初年,雁荡山是寂寥的。在我的恳请之下,风终于同意了捎我一程。我望了一眼怪石兄、清泉妹,跟着春风启程了。
在空中,我望见了一只清澈的、翡翠般的大地的眼睛,我迫不及待的跳了下去。
“佩弦兄,这梅雨潭的景真是不错吧。”
一位戴眼镜的儒雅之士伫立在潭边。他先是望着瀑布出神,又对着潭水沉吟半晌。他喃喃着:“那醉人的绿叶,仿佛一张极大极大的荷叶铺着,满是奇异的绿叶……”
“她松松的皱褶着,她轻轻的摆动着,她滑滑的明亮着……”
我敬佩这位被称为佩弦的先生,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冬去春来,四季悠悠,生活恬淡。又是一年春草绿。一场春雨,繁多的雨点投入梅雨潭的怀抱,潭水便绽出一个个酒窝,用水滴眼奏出银铃般的笑声。我随着一滴水投入空气的怀抱,被水蒸气洒向远方。
一条河的旁边,有许多向我招手的柳树,我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风的恶作剧,柳树们不过是陶醉于春风罢了。
傍晚,夕阳微醉,我咀嚼着过往岁月的苦香,时间的幽香。华灯初上,塘河旁的南塘街开始热闹起来了。大人小孩在夜幕中闲逛,购物吃小食,霓虹灯把水面映照的五光十色,色彩斑斓。我仰卧在塘河上,怡然地与其他绿谈笑风生,由衷感慨出“诗画山水,温润之州”。游船摇晃着水面,微醺中,朦胧中,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我曾于群山之巅,俯瞰人间烟火。我也与水波荡漾间,成为人间烟火。
一只鸟游黄山
我是一只鸟,我在山下的树林中,仰望黄山之巅。
冬天的黄山别是一番景色,自下而上,山峰连绵起伏,山顶白雪皑皑,与洁白的云海融为一体,如头戴白冠,身披银白色的朦胧的纱衣。
一切笼罩在静谧与神秘之中。
我张开翅膀,朝山的深处飞去。云雾缭绕,四周透露着寒冷的气息,穿过迷雾,我看见山间小路上,铺着薄薄一层白色地毯,树上枝条,挂下细细的冰锥。小路上行人走过,留下足迹几点。继续向前飞,我看见一条河流,还未结冰,潺潺流水,如一条银白色带子,自山间挂下,叮咚声是天然的伴奏。我开始吟唱,在这清晨,打破沉寂,迎接光明。越来越多我的伙伴,与我一同唱响清晨之歌。与此同时,太阳貌似被我们的歌声所吸引,探出头来,金黄色的光芒将群山照亮,驱走了迷雾,唤醒了沉睡的大山,黄山那雄浑、磅礴的气魄逐渐展现出来,露出了面目。
我在金光闪闪的山间穿梭,唱着歌,继续我的旅行。渐渐地,一些怪石浮现在我眼前,似奇珍异兽。一个石头,像一只石猴,独踞远方山顶,犹如极目远望;又好一个“仙人指路”,像是穿着宽袖长衫的神仙,抬手指路;一会儿,又见“飞来石”,在一块平台上,如天外来物一般屹立,令我惊叹。我一边飞行,一边欣赏随处可见的“奇石”,我知道,这只是黄山的冰山一角,还有更多奇观不曾被发现,就像世间的美是永远发掘不完的。我惊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铸造了世间无数的奇与美。
我又向高向远飞去,正向找地方歇息时,望见远处山上的迎客松,便立即朝它飞去。只见它在石缝中顽强生长,经过多少个日日夜夜的风吹雨打,铸成了它翩翩君子之风。“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虽是描写竹的,但用来形容松再好不过了。我来到它的枝干上歇脚,这里早已凝结成冰,雾淞沆砀,在阳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散发光芒,如钻石镶满身。它在磨砺中成长,在苦难中微笑;它是深山中之君子,风雨中之王者。
欣赏完它的风姿后,我又展翅向最近的高山之巅飞去,穿过云海,穿过岩石,向上,再向上……万物已在我脚下,终于,经过漫长的飞行,我站上了山顶!远处,群山绵延,云雾缭绕,一切显得如此渺小,就像我,也是世间的一粒尘埃,“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领悟到了世界之博大,自然之神奇,当然还有,生命的微不足道。
阳光照耀着世间万物,照耀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