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说:“道法自然。”万事万物都有其内在的规律,不急功近利,不违背天时,哪怕很慢,也不能有半分逾矩。
可是时代变了啊!“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鼓足干劲、争夺秒”!现在可是个快节奏的时代,浪费一秒我都于心不忍。自然,我对妈妈在院子里种东西这件事一开始并不看好。
种花看似悠闲,可浪费的时间不在少数,一年到头只盼来一次开放。我急匆匆地做题,每个月甚至每天都有收获——这不比种花更有意义?要种花,速战速决的昙花不是更好吗?夜间悄然开放,芬芳就像上天的礼物。
家里小院的一亩三分地,不仅经过多年水土流失后肥力堪忧,两棵近20米高的参天大树还遮蔽住南墙仅存的几缕阳光,墙根下的空地几乎是山穷水尽的境地。确实,一开始种的番茄不仅果实寥寥还脸色发青、形状畸形,无一不在对这片土壤表示抗拒。
我便对这片地不再感兴趣———这片毫无生机、营养匮乏的土地。我依旧是紧锣密鼓地做题,哪怕忙得转圈圈,也要力争比秒针转得更快些。
可是后来,一次雨过天晴,几处嫩芽如点点星光把棕色的土地衬托得无比可爱,几株月季大方地绽开花苞,显得叶子那么清新,空气那么凉爽,甚至有了鲜甜的味道。
这真的还是那片干裂贫瘠的土地吗?!简直是有一双命运的手,把指针拨到不可能的未来。
当我前两天再寻着香气走进院里,发现那里已是属于彩虹的世界,五色交相辉映,芬芳馥郁扑鼻。我恍然明白,院中的肥料由何而来,妈妈鞋底的泥土由何而来,甚至从远方运来的土壤由何而来。所有看似消磨掉的时光,原来大地都默默记在心里。
我不由得羞愧于“不如从花店买来几棵栽下”的想法,因为花店里的芬芳终究是别人的,自己用心栽培的才能香到心里。学习亦是如此,那些颠沛流离,都是凯旋曲的前奏,埋下头去,让笔尖乘风破浪,用文字铺开前方的路。
三年过去,院子的门忙碌得几乎关不上,绿意萌发的墙角严然成为风景。热烈的月季和桅子花把空气染得清甜,那些慢下来的时光,终究化作土壤中的养分,默默守护花苞的美丽。
“道法自然……”
突然开放的昙花只有一现,而慢下来用数月积攒动力的月季,却可以热烈整个春天。
所以我在想,慢下来是一种态度,不争不抢,不急功近利,但也不是止步不前,而是在心中积攒涌动的能量,于无人处孕育澎湃的精彩。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尽其所能想要止住那不争气的泪水,却又禁不住回想。时光,你慢一点也很好。
小时的无知,总是向往外面大大的天空。我总是喜欢傻傻的坐在草地上,望着天高云淡,想象着自己长大后的种种模样。感觉长大后是随心所欲的,是美好的,我的心中催促着自己——你快点长大。
进入初中,身高上有了质的突破,但心智还是很不成熟。在我眼中,妈妈的教育成了无聊的废话,说我是心高气傲也不为过。每每总是以争吵后的冷战而草草收尾,那一刻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再快点长大,好让我快点离开妈妈。
我的妈妈十分好胜,她似乎坚信着“棍棒之下出人才”的真理,从小学开始便对我严格管教。她总是逼我成为同龄人中的最优秀的那一个,付出了无数的心血来陪伴我的成长。于是我的童年就像混有醋的蜂蜜罐,令我五味杂陈,而又无比留恋。
在这个所谓的“青春叛逆期”中,我与妈妈爆发了大大小小的不少“战争”,但无疑,总是两败俱伤,我是如此的渴望时光快一点儿,再快一点儿。
直到……
我不知道妈妈的病是如此之重,以至于她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觉时,我以为她一定并非如此。之前妈妈还能陪我跑跑步,可现在医生告诉她:“你的半月板已经磨平了,不能再做剧烈运动。”类风湿或是手关节的炎症,过度的运作早已让妈妈不堪重负。妈妈总是低着头看着她的手,妈妈的关系显得格外的大,在这些年间,她执刀洗衣,现在却再也拿不起重物。即使是医生的一再警告,她依旧每天做好可口的饭菜等我回来。
我猛然发觉,岁月在她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迹,从窈窕淑女到微胖妇女,妈妈承受了她本不该承受的太多。
眼看我就要踏上高中的旅途,然后义无反顾的离开这座小城。但突然,我不想长大,我终于理解了妈妈甘受这么多苦的缘由——为了将我送出这口井,去往更广阔的天地。
时光啊,你过的再慢一点吧,我不会再苦苦的只懂享受,如果有可能,我想承担妈妈的所有,还她一副健康的身体,还她一段美好的年华。
时光时光慢些吧,不要再让你变老了,我愿用我一生换你岁月长流……
再慢一点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