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谷薏
“我承诺以后会好好学习。”
“我承诺以后不会磨时间。”
“我承诺不会偷偷玩手机。”……
承诺吗,就是写一些家长想看的东西,至于做不做吗,就不一定了。
看,桌子上那一沓承诺书,就是我这几年来积攒下的“财富”。
妈妈从最开始满心欢喜地接到我的承诺书,到后来看都不看一眼就直接扔到桌子上。
我心中早已将写承诺书当作一种仪式,走一走过场罢了。
小学时,每次书法课后,老师都会把准备裱糊起来的作品放在大桌子上供小伙伴们“膜拜”。
那一次,我写得特别得意,终于我的“大作”也被请到了大桌子上。
评比还没开始,我早已脑补了无数美好的画面。
这时,我的好朋友走过来,拍了拍我肩膀,我欣喜地猛一回头,只见她指了指班长的作品。“嘿,你瞧,班长小A的隶书,写得也太好看了吧!”
我脸一僵,勉强挤出了一丝微笑。不得不承认,在她作品的光芒下,我的作品黯然失色。
这种感觉对于一个多少有些自负的人而言,有点糟糕,我第一次有了挫败感。
回家后,我抽出一张纸,用小楷写下了第一张我自愿写的承诺书——
“我一定要苦练书法,悄悄拔尖,然后惊艳众人。”
之后,我偷偷把这张承诺书藏在了那一大叠的“伪承诺书”中间。
这是我第一次想完成自己写的承诺。
为了这个承诺,我每天在学校里拼命的写作业,只为回家有更多时间来练习。
思来想去,还是先从燕尾捺练起吧,可我写的燕尾捺,不是太小,就是太大,总觉得失去了它本身的韵味……
写的时间久了,就会觉得手臂发酸,手中的笔越发的不受控制,但为了这个承诺,我决定,拼了!
切入,一个直直的开头;题笔,直走,一条柔美的线条;按,提笔,一个圆润的弧形。提笔间,一个饱满的燕尾那跃然纸上……
两个礼拜过去了,又到展览时。
班长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对我说,“没想到你隶书写得挺好的呢!”
我微微一笑。我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实现自己的承诺是一桩多么美好的事情。
既然是自己许下承诺,无论是多么荒诞可笑,都必须含着泪也要完成。
你说呢?
胡乐舟
我爷爷年轻时当过兵,而且是驻守在冰天雪地的黑龙江的边防兵,我从小就为这件事感到很自豪。
小时候,我常常骑在爷爷的脖子上,指挥着他驮着我满屋子乱跑,那是我童年最大的乐趣。
那时候,爷爷大概60多岁了,我俯瞰他的头顶,油亮乌黑,额头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显得格外精神。
从小我就想,爷爷对我这么好,我长大后一定要孝敬他,多陪陪他。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强壮的爷爷突然脑溢血中风了。
忘不了去医院那天的情形,我心中的爷爷变了,凹陷的眼眶,苍白的脸庞,凌乱的头发。爷爷歪着嘴,弱弱地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句“丫丫,你怎么来了?”说完背向我,仿佛他不想让我看到他这样,或许也怕吓到我吧。
我抚摸着爷爷筋脉突兀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爷爷中风留下了后遗症,行动极不方便。
十一年来,奶奶无微不至地照顾爷爷,每天帮爷爷洗脸、擦身、喂饭、按摩……毫无怨言。
其实奶奶自己身体也并不好,她的血压很高,时常头晕。但为了更好地护理爷爷,她在爷爷面前总是努力显得精神饱满。
爷爷的右半身麻木疼痛,手脚无法自如运动,他十分悲观,常说:“我的病是不能医好了。”奶奶听了,总会找一些病情好转的体征鼓励爷爷;搀扶爷爷练走路时,总听到奶奶对爷爷说:“看,今天又走远了,动作也协调多了。相信不久,我们又可以手拉手,一起去散步了。”
我也成了奶奶的好帮手,奶奶忙的时候,我就为爷爷抬抬手、捏捏腿。爷爷舍不得我,说不要我弄了。
我逗爷爷说:“就让我锻炼锻炼身体吧。”说着,我便给爷爷捏起了背。
爷爷笑了,奶奶也笑了。
或许是奶奶与我的诚心感动了上帝,爷爷的病没有复发,甚至渐渐地有了好转。
当我看到爷爷又恢复了精气神,时不时还会来两句“咱当兵的人”,我的内心总会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温柔。
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或许,这就是我的承诺!
陈宇昕
爷爷家的东边有一个小山坡,山坡上开着数不胜数的鲜花。红的,白的,紫的……微风吹来,闻到的,是满满的花香,混着泥土和青草的味儿,还有满满的爷爷的味道。
小时候,常年和爷爷住在一起,没事时,爷爷就会背着穿花裙子的我上山坡寻乐趣。在山坡上,我会提着花裙光着脚在雨后松软的泥土上轻轻行走,我会站在最高处大声喊话,我会将蒲公英吹向各个角落,当然,最快乐的还是戴着爷爷编的花环跑东跑西,山谷里回荡着的都是我和爷爷的笑声,我的清脆,爷爷的爽朗……
可是,爷爷好像越来越累了,连背我都像是一件天大的难事。爷爷终究是生病了,爷爷生了很久的病,自从爷爷躺上了医院的病床,就再没下过床了,我一度认为爷爷在偷懒只是不想干活,不想背我罢了。
两个星期后,爷爷把我一个人叫到床前,空荡荡的房间只留下了我们爷孙俩。
“丫头,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爷爷微弱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听得见,爷爷。”我点点头,爷爷笑道:“丫头你可得听好了,以后爷爷要是去很远的地方玩啦,还记得咱家东面那个小山坡吗?你想我了,就去看看,爷爷指定在那!我还指望你好好照顾好我的花儿,就像我平时照顾你一样呢。”
我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爷爷闭上了眼睛……
五月,我又回到了童年的小山坡,我站在山坡上,绕着山坡跑了一圈又一圈,可到底还是没看到爷爷。
我俯身摘起了鲜花,一朵,两朵……
我边哭边给自己编花环。
爷爷,我说的话我承诺了,可你呢,你为什么没实现呢?
许靖宇
我的童年有很久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那“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的手机铃声,至今还在我脑海中自动播放。
时光如一匹飞驰的白马,径直向前奔去,而我也回到了城市,有失落,也有憧憬。
那年端午,表哥备战中考。外公外婆不想打扰他,便到我们这儿来过端午。
外婆对我说:“外孙,今天吃粽子,我们去买些粽叶和馅儿吧!”我开心地答应了。
开到超市,“这个太贵啦!”“这个一点也不新鲜!”外婆说话的声音太大了,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聚集在我们身上。一霎时,我颇有些窘迫。
突然外婆的电话响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周围人表情丰富地看着我和外婆,我恨不得拉了外婆就走,可偏偏外婆还一时无法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那“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在超市里唱得格外起劲,迟迟不停,我的心也随着这“小呀小苹果”扑腾扑腾地跳个不停。
忍无可忍,我拎起外婆手中的大包小包,将外婆顺手带出了超市。
出了超市,外婆不明所以地看向我,而我则狠狠地看向她,她默不作声,我们贼也似的快速向家跑去。
外面的风很柔和,吹在脸上舒服极了,可是,无论怎样吹,仿佛都无法吹化我们祖孙俩此刻的间隙了。
回到家,我和外婆都沉着脸,外婆来后的第一顿晚餐本该热闹,却以奇怪的疏远潦草结束。
妈妈仿佛看出了我与外婆的不对劲,晚餐后,她问我:“儿子,跟外婆闹矛盾了?”我一时语塞。
"唉,儿子啊,你外婆她辛苦了一辈子。你要知道,你的亲外公早就死了,如今的外公当年忙着跑业务,家里的上上下下都是你外婆打点好的,那时候穷,你外婆啊,含辛茹苦地将我和舅舅抚养长大,因此,我承诺对她好。但最近,你外婆唯一活着的亲妹妹也走了,意外死的,外婆很伤心,她现在也很忧郁,我做女儿的也很愧疚,我希望,你也能对外婆好,就当为妈妈完成承诺,好吗?”
我默不作声,可心里已经对外婆说了一万遍对不起。
第二天一早,外婆就要离开了。外婆让外公先去开车,自己收拾行李。
我猛地拉住了外婆的手,对外婆说:“对不起,外婆。我……"
突然,电话铃声响了,”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你舅舅催我回了,你表哥想吃我包的粽子呢!”外婆拍了拍我的手。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远了,我与外婆的心却近了。
我会牵着你的手,永远,永远……
你听到我的承诺了吗,我的“小苹果”外婆?
朱珂鋆
小时候的我天真,烂漫,不知道“承诺”二字的份量。
那时候,我住在小姨家。小姨家很温暖,每每我从幼儿园被校车送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便会被小姨家音响里的小提琴音乐所包围。
而小姨总会穿着碎花围裙在厨房为我做晚餐,窗外的余晖照在小姨身上,很美很美……
吃过晚饭,小姨会与我一起坐在阳台上,吹着凉丝丝的夏风,一起欣赏小提琴音乐,我知道,小姨很喜欢小提琴。
我十二岁那年,小姨生病了,从家人的神情中我知道,小姨得了很重很重的病。
小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脸色苍白如白纸,我哽咽着:“小姨,你不能放弃,不要抛下我,我还等着拉小提琴给你听呢!”小姨慢慢闭上眼睛,用沙哑的声音虚弱的说:“好………小姨等着你拉小提琴给我听………”泪水从小姨的眼角滑落。
我也明白,小姨的病情在恶化,可能等不到那一天。从那以后,我给自己定下了承诺——一定学会小提琴。
小姨最终还是走了,从母亲的嘴里我得知小姨小时候小提琴拉得特别好,但因为一次意外,小姨的左手中指骨折了,从那以后小姨的左手就落下了后遗症,再也不愿拿起小提琴了,我更加坚定地要学会小提琴了。
就这样,我踏上学习小提琴这条路。这条路或许艰难,或许苦涩,但我一定要完成对小姨的承诺。
刚开始,老师让我学会拉音阶,但这对音乐一窍不通的我很是头大,只能按着五线谱一个个数“do,ri,mi……”换来的是老师劈头盖脸一顿骂。但不管学业多忙,我每天都会留下时间复习谱子,防止生疏。
因为那份承诺。
渐渐的,上课时我很少再数谱子了,慢慢的,我得到了老师的认可,终于,老师把登台演出的机会给了我,希望我好好表现。
我自然不敢怠慢,更加严格地要求自己,把曲子练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形成“肌肉记忆”——准确无误到把谱子合上照样可以拉好才停止。
离表演的日子越来越近,心中的那份承诺的重量及焦虑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逐渐占据了我的所有,我有多么渴望我能成功,就有多害怕失败。
表演那天,我穿着小姨送我的那条碎花长裙上了台,“啪”,所有灯光都聚在了我的身上,我闭上眼睛,拿起弓,开始演奏。
握着弓的手在琴上来回拉动,一幕幕往事像忧伤的黑胶唱片缓缓流淌——
与小姨一起在小提琴声中看着月亮。
小姨穿着碎花长裙在厨房为我做晚餐。
小姨说,我等你拉小提琴给我听……
眼泪不知不觉充斥眼眶。
台下掌声四起。
那一刻很好,若小姨也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