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勒归家
“如果他能回来,就让他带着我们去环球旅行。”“不不不,在这之前,我们应该先买一栋大别墅,然后饱吃一顿”。每日的“畅想大会”又在晚上月亮刚探头时开始了。
自从几年前于勒寄来了那封信之后,这封信好似成为了家里人的一根救命稻草,大家一有机会就拿出来念一念,也成为这间破烂不堪,满屋“贫穷”之中唯一的希望。虽然已十年之久,但菲利浦一家人的希望与日俱增。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只要拿出那封信,读上一读,世间所有困难——疾病、饥饿、劳累……一切的一切,将似燃尽的火柴堆一般,灰飞烟灭,在心中散尽。
然而,即使有再多的精神寄托,眼前的一切仍将无法改变。破烂的屋子,那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塌的双人床,成为一家人唯一的宝贝。家中显得如此空旷,一张桌子兀立在客厅,几把即将散架而又似重伤的战士般顽立在桌旁的椅子。厨房上的木架摇摇欲坠。屋子又阴暗又潮湿,老鼠、蟑螂是家里的常客……
一日,一家人坐在餐桌前,面对着青菜汤却吃得津津有味时,门突然被敲响了。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如此轻声的、有节奏地将门敲响。机灵的克拉丽丝一下就听出这敲门声的特别,于是对菲利浦说:“这敲门声这么奇特,一定不是普通人,不会是于勒吧?”一说“于勒”二字,一家人的眼神一下就亮起来了,仿佛屋子也亮堂不少。“我去看看。”菲利浦先打开一道门缝,将两眼往门缝外望去,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从门缝里透出的光,隐隐约约能看到西装的领带,“这不会是来收税的吧?”在这以前,常常有身着西装之人来上门催交税款。想到这,他不禁吓出一身冷汗。可转念一想,从刚刚慢节奏的敲门声中,听起来也不像啊。菲利浦带着怀疑和不安的情绪,慢慢地将门打开。
门开来,只见他手提一个公文包,衣着华丽,头顶绅士帽。看着这身着装,菲利浦态度一下就恭敬起来,“大人请进。”他大步进门,将帽子脱下,放在桌上,昏暗的灯光照在他脸上,家人们仔细地打量着。“他是于勒!”过了不知多久,终于有人发声了。这时,于勒凝重眼中满含泪水,仿佛在说“这么多年,我终于回来了”。于是,他与家人们重重地抱成一团。
家人们露出惊喜的神色,心里想着“终于将这位财神爷盼回来了”。一回家,于勒好似成了上帝一般,每个家人见到他都是满脸堆笑,一家人的畅想也将成为现实。
一日,就在一家人规划着去国外旅行的行程安排时,门又响了,这次的门响声与上次不同,似炮声一般,咚咚咚,“开门,开门。”菲利浦还没来得及打开门,门却被一脚踹开,进来两个警察,似凶神恶煞一般,两眼恶狠狠地盯着这一家人。“于勒那家伙呢?”大家放眼扫去,只见一个因害怕而惊恐的身影欲往后门溜去。“还想走。”警察一把将于勒拽过来,准备将其押走,这时一家人惊魂未定,不知所措地盯着于勒,此时的于勒也不像往常般镇定绅士,而是如同被猫发现的老鼠般,眼神迷离,双手颤抖着。这时克拉丽丝反应过来,对着警察叫到“你们这是干什么?”她一把将于勒拉住,“放手吧,天下是有王法的,不是警察想抓谁就抓谁的,他干什么了?他又没犯罪。”克拉丽丝着急的声音都颤抖起来了。“他呀,还用问吗?偷税,漏税,诈骗,祸国殃民……,没干过一件好事,坏事做尽。带走!”说完押着于勒走了……
希望变成了绝望,一家人又陷入悲痛与愤怒交加的无尽黑洞中。“我就知道,这个贼不会带给我们好运的……”空气中夹着克拉丽丝的恶语。
再会我的兄嫂
轮船的船头荡开平静的海面,掀起了层层叠叠的纹路,船尾的马达声如滚滚雷声,夹杂着雪白的浪花拍打着水面。
我半倚在船板的栏杆上,与生意伙伴交谈着,庆祝这单生意的成功收官。
“乔治,那边那位老水手卖牡蛎的方式看上去很有趣。”我抬手往身后一指,“要不要一起吃点?这比坐在餐桌上规规矩矩地坐着吃有意思多了。”
乔治欣然点头,我们便挤进了喧嚷的人群。不知是否因为我近日未休息好,我总听见耳畔有人嘀咕:“是他吗?……我的上帝……不会认错。”
我摇摇头,忽而听见了一声夸张的惊叫:“啊!于勒!我的好弟弟!”我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了我的兄嫂——两个狠心地让我独自流落美洲的人——还有我的两个侄女,与一名我不认识的年轻人。
我的嫂子克拉丽丝陪着笑脸抢先开口,稍稍提高了声调,以一种稍显尖利的嗓音大声说道:“啊呀,亲爱的于勒,你可算回欧洲了!我听说你赚了很多钱,这次我们一起回勒阿弗尔,你在家休息一会,再继续去做生意吧!要是总连轴转,又在异国他乡,我与你哥哥放不下心!”随后,她又像陀螺一样,转向那名年轻人指着我:“他就是于勒,对,就是我女儿的于勒叔叔……”又转向我的小侄儿:“看,他就是你的叔叔……”我看到那名年轻人的眼中放出了欢喜的光芒,而我的小侄子,正以一种疑惑、好奇的眼神打量我。
我的哥哥看到了在我身边的乔治的尴尬,连忙赶上前去对他耳语了几句,乔治随即离开了,走前还回望了我一眼。“我的好于勒,”我哥哥开了口,“既然遇上了,我们就一道度假吧。”他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着我,贪婪的目光扫过我的西装、手表与钱包。
随后的时间内,我如同被马鞭不停驱赶着的马匹,不停歇地在哲赛尔岛的各个高档餐厅、商店、酒馆间奔跑着,而那无情且有力的马鞭就是我的兄嫂,他们往往是第一个点单或是挑选商品的人,但在酒足饭饱、心满意足后,抬脚便走,连一个铜子的小费也不肯给服务生。一夜过去,我的钱包已塌下去不少。
夜晚,兄嫂主张住最高档的旅店,我也只能依他们。深夜,我在房间的床上留下了一沓钱和一张纸条,其中内容如下:
“亲爱的兄嫂:我因有一急事无法相陪,还请原谅。年轻时不知事理挥霍的属于您们的家产,在此悉数奉还。祝安康!”
晨曦笼着初升的红日,显得实在的景物有几分虚幻,我在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到了嫂子气急败坏的叫喊:“这个没良心的,这钱哪给够了呢?分明还有八十法郎和八十个铜子没还!我就知道,他是不会有出息的……”
我坐在回美洲的船上,将头歪向另一侧以躲避刺眼的晨光,却无法避开心中的疑问:前路在此,我的家要去何处寻呢?勒阿弗尔的那间小房,真是我魂牵梦绕的家吗?
平静的海面铺上了金色的碎屑,成群的海鸥跟在船尾不住地叫着,仿佛在安抚每一个受伤的孤独游子的心灵。
真假于勒
在二女儿结婚后,我们一家人决定到哲尔赛岛去旅游,我下狠心定了三张头等船舱的票,两个人挤一舱,怀着激动的心情,我们启程了。
上了游艇,我十分难得地挽住了克拉丽丝的手,我们像一群骄傲的鹅一样,挺着胸脯,伸长脖子,仰着头,来到了游艇的上层。
我凭栏远眺,海风中氤氲着阵阵咸香;沙滩上滚着金黄的波浪;鸥鸟那白如雪的翅上镀着一层胭红的霞光;“克拉丽丝,这可真美啊!”我的脸上浮现了好几年都未有过的舒心笑容。“是啊,要是于勒在这船上,我们就能经常欣赏这样的美景了……她的语气饱含期望,眼中放出金色的光芒。
“嘿,爸爸,听说大厅里在开假面舞会呢?去看看如何?”三个孩子用乞求的目光看着我。我有些犹豫,因为买面具要花钱,但因虚荣心作祟,我说服妻子勉强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来到舞会上,我不禁觉得我们像是一群鸭子误入了天鹅的玉池,但这已不是我第一次因巨大贫富差距陷入自卑了,好在我没继续沉默,而是邀我的妻子一起跳了支华尔兹圆舞曲。
“哦!于勒先生!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于勒,听说您最近又做了一笔上百万的大生意……”我旁边的一位女士的话吸引了我的注意。
“哇,百万生意……真厉害,于勒真牛!”我不住地点头,撇了撇嘴,眼里既是羡慕又是妒忌,“等等,于勒!我的亲弟弟!”我的声音突然尖异起来,我的妻子很明显注意到了这两个字的发音,她比我先一步像饿狼一样扑向那被称作“于勒”的很显年轻的先生,“哦!你是于勒,我亲爱的于勒弟弟,你终于来了,带着百万英镑与数不尽的财物回来了……”她的红唇咧得夸张。“啊?您……您是?”“于勒疑惑了。“呦,贵人多忘事吗?我的好弟弟,这可是你的亲嫂子”“我可是你的亲哥哥啊!你可不能说忘就忘啊!”我跟上***死抓住了他的手臂。那位女士不解又不满地挑眉:“哦?于勒先生,难道你不应该解释一下?”
“我……我不知……”“嗯,菲利普?我的哥哥,在这见到你真是太惊喜了!”青年的支吾被一声热情的呼唤打断了。我们定睛一看,这是一个穿着简朴的脸很像于勤的中年男人,大家都惊住了,那个青年于勒更是冒了一层薄汗。
“胡扯,这位百万富翁才是我的弟弟,你这看上去像个穷鬼的人怎去好意思冒充于勒先生?”我权衡了几秒后,决定对中年男子恶语相向。
两位“于勒”都惊住了,中年男人大步迈向我,扶住了我肩,“哥哥,现在看清楚了吗?我才是你的弟弟,他就是个冒牌货。我还记得你小时候抱我去沙滩上捡贝壳做手饰给妈妈,还有……”“够了,简直可恨,你这混蛋为了冒充富翁,把我弟弟的底细查的这么仔细!”“啧!”克拉丽丝露出鄙夷的神情,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
“可是,爸爸妈妈,你们无论如何都不应该相信一个连面具都没摘的人啊?”“闭嘴,若瑟夫!你懂什么?”我瞪了天真的儿子一眼,呵斥道。
“弟……弟弟?真奇怪,于勒跑哪去了?”我一脸疑惑,转眼一看,青年竟没影了。只见一位绅士扶起了跌坐在地上的中年穷男人,“于勒先生,你在这儿呢,可让我好找,我们的那桩大生意还要继续谈么?”他毕恭毕敬的语气让我们好像明白了什么。
“刚才那个青年不过是为泡妞装富人的穷伙子,这个才是真富翁!”绅士道。克拉丽丝忙向我挤眼,恍然大悟的我和她一齐扑上向了中年人,“真对不起,是我们认错了,你才是于勒,是我的亲弟弟!”
但是,此时的中年人换了一副脸色,正眼不抬地掸去身上的灰,冷笑着说:“啊!不,是我失礼了,不小心认错了人。”他转过身对绅士道:“先生,我们继续去谈生意吧!”他转头扬长而去。只剩我与妻子愣在原地。
我的亲人菲利普夫妇
轮船出发前,我坐在商务舱里,正在和面前几位商业界享有大名的公司老板谈论生意,以及如何规划哲尔赛岛旅游业的问题。透过玻璃,我朦朦胧胧看见两个远在甲板上的人向我招手。他们慢慢地优雅地走了过来,张着大口喊着,似乎在叫我的名字。我于是细眯眼,仔细看,好熟悉的一对夫妻。天呐!这是菲利普一家吗?这就是哥哥和嫂嫂!时隔多年,他们居然能一眼认出我。我于是抑止不住激动的心了,快速地站了起来“很抱歉,先生们,我接下来的几天有几位重要客人接待了,这次会议得推迟了,请见谅。”很显然他们是不满的,但他们最终还是起身,与我握了手陪着笑脸离开了。
轮船开动了。亲人团聚,耽误几天生意又何妨呢?我欢喜着小跑步出去。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这对夫妇立马从甲板瞬移在我门口了。首先是哥哥给了我一个大的拥抱。“噢,亲爱的弟弟,我真的太想你太爱你了,自从你来信以后我们一家每周都在海边盼你,现在却在船上碰面了,这真是缘份!”我吃了一惊,哥哥比以前热情太多了,这是我在勒阿弗尔从未享受过的高级待遇。还未等我开口,一旁眉飞色舞的嫂嫂又抢了话去:“啊!才华横溢的于勒。我就知道你是个潜力股,当初我和你哥哥用家产资助你去美洲经商时就看上了你身上的发亮点,如今好了,瞧你这一身富丽的模样!我们爱死你了,亲爱的,好心的于勒!我已经计划好,我们旅游完就接你回家,噢不!谁还愿意待在那又破又旧的老屋子里?我们下了船,直接买了豪车,开进一栋新的别墅里,哈哈,我们的生活开始滋润起来啦!……”我简直难以至信!以前天天对我使冷眼,不善言辞的嫂嫂,今天竟然喋喋不休个十多分钟!我对他们的巨大变化感到无比诧异。从嫂嫂身后钻出来一个小孩子,腼腆又亲切地注视着我。这应该是我素未谋面的侄儿吧。嫂嫂把他叫到我跟前道了声好。终于轮到我开口了:“于勒也想你们,哥哥和嫂嫂的恩情怎能忘却?我把事都推却了,和大家高兴玩几天,叙叙旧,再同你们一道回家。”哥嫂俩都大喜,火急火燎地拉了同行的两个侄女和侄女婿来。不用说,都是一些赞美我的话。
第二天中饭,我请他们吃海鲜。一向拮据的哥嫂夫妇竟然奢侈起来了。哥哥穿一身绅士服,头上戴着高礼帽,持着手杖一步一步走来。嫂嫂更是浓装艳抹,穿了潮流连衣裙,热情地与我打招呼。其余人打扮的也都比以往高档的多。就在我和嫂嫂前台点菜时,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嫂嫂一口气点了几十份牡蛎,山珍海味一样不差。身边天真的小侄儿于是开口,困惑地问道:“妈妈,刚上船时我们全家人要吃牡蛎,您说您胃不好,只给二姐他们买了几个,为何您现在胃口大开,阔绰地点了几十份牡蛎和一大盘又一大盘的龙虾鲍鱼呢?”嫂嫂先是愣了一会儿,我转过身时,她又慌忙冲我尴尬地笑一笑,随即大声指责我那可爱的小侄儿:“你个小鬼好不晓得道理!这是和你叔叔的第一顿团圆饭,难道不要吃得尽兴一些吗?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胃不好哩……”说完便给了侄儿五法郎硬币,打发他买冰激淋吃去了。这一幕全被我看在眼里。到了餐桌上,他们打扮的虽然华丽,但还是改不了狼吞虎咽的习惯,或许是已经刻在骨子里了吧。哥哥一把抓起龙虾,剥壳就吃;过不了几秒钟,一盘意大利面就被嫂嫂嗦得精光……他们还是和昨天一样,称赞我的事业,并时不时吹嘘回家后的“购物计划”。除此之外我们并无别的话题。我坐在桌前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专注地吃着,时不时也冲他们笑一笑,心里却五味杂陈。一种奇怪地感觉涌上心头。不过下午便好多了,我陪着小侄儿在船上玩水上乐园,其余人在房内休息。我与小侄儿有说不完的话题,比如他问我美国那边的人生活状态都是怎样的,那边的小孩上学校的作业多吗,午餐是怎样子的……小侄儿的脑子有无穷无尽的稀事,让人感到活泼。我们度过一个愉快的下午。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我身上的钱包却逐渐虚空了。他们几乎包下轮船上所有游乐项目,吃住穿样样是轮船上的顶极豪华,仅是两天的消费就抵过我在轮船上住一个星期了的价钱了。他们的态度也逐渐不恭敬起来了,只是见面时会假装打个招呼。当我几次劝诫嫂嫂消费节约些时,她表面上挂着笑,我却多次听见她在私底下抱怨:“小气鬼,有几个臭钱还不让用了……”这让我感到不满,但又十分担心我们刚建立的感情会再次支离破碎,这才没有多说什么。
可就在轮船上的最后一天,轮船停岸前的几个小时,我喊他们收拾行李,门外却传来里面对我的议论声:“人傻钱多的小子,待回家后,我们不如想个办法拿了他的财产,反正他也是个负担,钱没了就让他喝西北风去吧……”不一会儿又传来了一阵讥笑声。
我震惊了,心理开始暴怒起来,我真想冲进去给他们几拳!我联想到前不久投资的新型提款机,一辈子任劳任怨,专门给人家吐钱干活。一种恶心和害怕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再也忍受不住了!
我回到了房里,狼狈地给被我赶走的几位老板写信,愿明日再谈商事。这段时间,兄嫂前前后后花了我五万多法郎,我早已还清欠他们的债务了!轮船一靠岸,我便偷偷地混在人群中,快速下了船。在走之前,我亲吻了我那最天真最可爱的侄儿,他正在甲板上玩耍着,他是最纯洁的、未被玷污的孩子!
趁菲利普夫妇还未发觉,我乘了私人快艇离开了哲尔赛岛,并祈祷着再也不要遇见他们。
又见于勒
腥咸的海风从一望无际的海面吹至甲板,巨大的游轮若海中巨兽,悄然前进着,只留下一条白痕。
菲利普夫妇已经在这艘轮船上度过了颇为惬意的半天,再经过一个港口,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达哲尔赛岛。
眼见游轮就要靠岸,克拉丽丝和菲利普靠着栏杆向下看着黑压压的人群。汽笛长长地呜咽一声,喷着黑烟驶进了港口。
“嘿!快瞧啊,有位先生上船了!”若瑟夫兴奋的声音传来,克拉丽丝下意识低头,便看见一位衣着考究的先生正在同船长交涉,而他的行李已经让随行的人搬进了船舱。没过多久,这位先生便出现在了人面前。
他穿着笔挺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此时正在看一只做工精致的表,那表盘在阳光下反射出令人目炫神迷的光芒。
克拉丽丝还眼尖地发现他的口袋上还插了一只金色钢笔,笔帽的光泽柔和,熠熠生辉。”哦,菲利普,这位先生一定很富有。”克拉丽丝无不遗憾地嘟嚷着,”如果于勒回来就好了。”菲利普赞同地点了点头,眯起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几秒后,菲利普的瞳孔猛地缩小,他一把拉住克拉丽丝,几乎微微发抖。他瞪着眼睛,死死盯着那位先生,声音发颤,“你刚说到于勒……亲爱的,那位先生怎么这么像于勒?”
克拉丽丝原来还有些疑惑,听毕便迅速扭头望过去,仔细地端详着他的脸,随即浑身打了个激灵。
“那是他、一定是他……”克拉丽丝将这几个字反复咀嚼了一遍,心里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她脸上的笑容不断放大,最终变成了狂喜。
“我的别墅、我的女婿,我的出头日啊……”克拉丽丝低声喃喃着,最后不可遏制地发出了声:“都来了!”
菲利普手指啰嗦着搭在克拉丽丝的肩上,“那我们去与他打招呼?“
克拉丽丝脸上的表情逐渐平复,她威严地看了若瑟夫一眼,掩唇咳了几声,说:“若瑟夫,你去把大姐二姐她们找来。”等她的儿子离去后,随即又对丈夫说:“你上前去找他,如果他真的是于勒,我们一家一定要以最体面的状态迎接好心的于勒。你快去快回,我在这里等你。”说完便理了理裙摆,目送菲利普前去。
菲利普紧张地束了束领带,信步走到于勒身边,半途却想起了妻子的话,他原地转了两圈,硬着头皮花了五法郎买了杯红酒端到于勒身后。“这位先生……“菲利普清了清嗓子,等着于勒转身。
“有何贵干?”于勒一转身,便看见了一脸震惊的菲利普。
“你……你是于勒弟弟?”菲利普热切地望着他,等他回话。
“菲利普哥哥!”于勒看清了他的脸,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本来想请不认识的先生小酌一杯,没想到竟然是你!克拉丽丝和孩子们在另外一边,快去看看吧!”菲利普引着于勒走向他的家人身边,殷勤而热情。
十年过去,曾经的“流氓”于勒转眼间又变成了“好心人”,只不过“流氓”于勒身无分文,“好心人”于勒口袋里装了满钞票。
笑声和笑脸包围着于勒,菲利普夫妇坐在阳光普照的甲板上,却好像已身在云端。
富豪于勒弟弟
我领了两个女儿吃牡蛎,便想上甲板吹吹海风,一位穿着得体的先生却拦住了我,他板着脸,瞪着我大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吗?甲板上有一位富豪,也就是我的主人,正在和船长淡话,其它人不能上甲板。”
从未有人这样和我说话,我脸涨得通红,正要发作,却见他掏出几张钞票,恶狠很地甩在地上。我慌忙转为笑脸,赶忙俯身捡起钞票,恭维地哈腰致谢:“很抱歉,打扰到先生,我先退下了。”
我回到船舱,正想和克拉丽丝炫耀这钞票,又看到从甲板走下一位绅士,他头戴一顶制作精良、款式考究的黑色礼帽,身着剪裁得体,设计精致的礼服,手带价值不菲的瑞士手表,左手食指与中指夹着一支咖啡色雪茄,稍一抬手,手上的名表便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船上的人都对他十分恭敬,都微欠身以示敬意。而船长则跟在他的后面,点头哈腰,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
当绅士的脸转向我的视野范围后,我忽然觉着这位绅士的脸庞有些熟悉。就像是……像是……我的弟弟于勒!我想到了十年前的那封信,更加笃定我的想法了。
我有些激动,找到克拉丽丝:“你看,那个富豪是不是于……于勒?”克拉丽丝一听到于勒,暗淡的眼睛一下变得明亮起来,就仿佛福星降临。于勒在我们眼里不就是福、财的代名词吗?她瞪太了眼睛,往那边看了看。突然她连着后退了几步,脸色涨红,看得出来她在哆嗦。“于勒,正直的于勒,有良心、有办法的于勒。我们家要发达了!”她欣喜若狂尖叫起来。
于是我们一家人整理衣物,掸去衣上的尘土,手挽着手,以毕生所学到得的最优雅的姿态,齐步走向前去。
“亲爱的于勒,是您吗?”克拉丽丝挤出殷勤的笑来,“听说您赚了大钱,我们一家都十分盼望您的到来。”
“哦,是的,哥哥,嫂子,我回来了,你们不用忧虑了,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们的。”于勒似乎看懂了什么。
“噢,我亲爱的弟弟,您大可不必在意这些,我们可是一家人,钱财自然不需要分彼此;您还会亏待我们不成!”我话音刚落。克拉丽丝立刻抢道:“若瑟夫要上学…我的一大女儿还没有对象,您是好心的人,肯定会为您的侄儿,侄女谋划好,”克拉丽丝又看看我,“对吧,菲利普。”
“我知道了,”于勒弟弟似笑非笑,冷言应道,“回去我就给你们寄足够你们花销的钱。”
克拉丽丝和我闻言满意的笑了起来,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遮不住——这好像才是她发自内心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