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悟
党昕乐
身边的朋友曾跟我说:“你真爱笑啊。好像很少见你锁着眉头呢!”
我的反应是一如既往地笑笑。
任谁都会有负面情绪。但身边一些小物事,总会让我惊觉何苦为难自己——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美而令人感动的东西——转瞬即逝。错过了,是一件自然却可惜的事情。
犹记那年秋天。
校外的步行道便是一排灌木状的桂花树,秋至,蓦然间便开了花。一时间,和着地上黄褐的叶子,一条长道上盈满了甜美的花香,来往行人的脚步似乎纷纷都轻快了起来。
桂花是我最喜欢的花。小丫头似的,星星点点缀遍枝头,三两做一簇,送着怡人的清甜。这香不似香水百合那般浓媚,倒是热烈而美好,欢快而活泼。若隐若现于深绿的枝叶中,像令人惊喜的宝藏,最直观地诠释着“生气”二字。
实在没忍住,我小心翼翼采了一小把。一部分包在帕子里,给了关系颇好、在图书馆工作的一位老师,也算一桩美事;剩下的便带回家,琢磨着晒干,密封在一只玲珑的果酱瓶里。
这件事情就随着它给我的愉悦的逐渐消散而被忘却。冬至——
“来,吃饭了。”母亲的呼唤将我从思路中惊醒。我欢快的应了一声,来到餐桌前。约莫是闲下来的原因,最近的菜肴都很丰盛。丝缕菜香令人垂涎不已,我抽抽鼻子,愕然地发现其中竟混着一丝熟悉的桂花香,像清凉的薄荷,让人猝不及防一个激灵。
仔细一瞧,是一碗桂花酒酿。
“诶,这是哪儿来的桂花啊?”我帮忙端着碗碟,看到厨房里搁了一只眼熟的果酱瓶。
“你自己摘的啊。”母亲落下三双筷子。
喝酒酿的时候,伴着那酸甜温暖的滋味,我一瞬有些未名的感动。秋天的时候,我只是撷了些桂花并顺手保存了它;现在,它带给我的,却并非只是一碗简单的酒酿了。
同好友嬉戏的欢乐、那天飒爽的风、赠人桂花的兴致……这些记忆,伴着这碗甜汤风一样涌进了我的记忆,心头一下涌起可与严寒抗衡的阵阵暖潮。啊,自己无意做的一件小事,却在说不定的什么时候给了自己可爱的回馈。一切都恰到好处的美妙,让人感慨冥冥之中定有缘在。
的确啊,于一个平凡人来说,喜乐不就是生活道上的桂花吗?
且让我们轻取它,邂逅它,互赠些美好吧。不时有些甜美、热烈、默无声的感动落在心头,自是一种清明的悟行呀!
街道上的银杏树
张欣茹
我极喜甘肃老家的住所,楼层不高,我的房间里只有一扇朝外的窗户,它正对着书桌,常是敞开着的,对着窗外的树冠。
透过窗户向下俯视,就会瞧见一条两面红砖墙夹道的石板路街道,街道旁就是两排银杏树。
深秋,是那条街道最美的时候。轻罗小扇由绿转黄,如一大片金灿灿的油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长满青苔的石板路上留下斑驳的痕迹,银杏树的金叶淅淅沥沥地下着,铺满了石板路。于是大片的金黄掩盖住了石灰色的、深绿色的街道,铺就了一路辉煌,让人不禁向往那路的尽头---我想,那定是仙都的入口。
银杏树生长得旺盛极了,枝条有时可以通过窗户伸进房里,像是在邀请我握住它的手,望着那可爱的金叶,即便面对枯燥的功课,也会突然来了劲头。
一次去拜访外婆,两三天没有回来,回到房间却发现那根伸进房里的枝条不见了,只剩临走前敞开的窗户和书桌上被风翻过几页的书本,好似那枝条从未进来过,但本子上写下的有关银杏树的句子却描绘着那根枝条的姿态,提醒我它曾存在过。
领居家的阿婆说,那几日下了一场大雨,风势也很大,银杏树被扯下好几根枝条,有一棵银杏树还被横空斩断了树冠。
我心中不知是愤恨还是悲伤,或许两者都有,使我更加厌恶下雨。
那年我们收拾行李准备回西安时,我却在那本书桌上摊放的读物里发现了两片夹着的银杏叶,顿时热泪盈眶。
温柔的银杏树枝条在风雨的摧残下,于弥留之际给我留下了告别信,那两片银杏叶,寄来了秋天最长情的告白。
次年,又是银杏树转黄之时,树叶又生得那般茂盛,这是夏的功劳,愈合了它们的疮疤,而我却是再也没有见过伸进房里的枝条了。
秋天,也是我的生日。哥哥送给我一个坠着天蓝色流苏的风铃,银铃下系着一个小卡片,可以写字,看着窗外的银杏树被风轻轻吹拂的姿态,我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我大胆地将身子探出窗外,伸手把写好话的风铃系在那根枝条上。
银铃轻轻地摆动着,发出悦耳清脆的声音,和满天飞舞的黄蝶一起翩翩起舞,“叮铃铃,叮铃铃——”它和银杏树一起舞动,它在为银杏树发声:“你听,秋的声音。”
那条街道,热烈而又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