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6班 周欣禾
夕阳使出浑身解数,憋红了脸在天边挣扎,少顷,些许黛色爬上了天幕,江边小贩点起了点点灯光。五彩的灯河,顺着江水漫向天边。
又是周五,放学回到家已是十时许了。母亲带我去了江边的小吃街,择菜、装盘、落座一气呵成。江边的晚风吹来江水混合着啤酒与烧烤的味道,临落座前,母亲取了厚厚一沓卫生纸,神圣其事地展开,对叠,四次,成小方块状,再仔仔细细替我把桌面与小凳擦净,又替我把筷子一一擦净,放在盛菜的小碟子里。我急不可耐地想要坐下,眉头略微皱起:“擦这么仔细做什么!”
她也不恼,只是笑笑:“外面吃总归没有家里吃干净嘛。”
我暗笑她的假优雅,不再言语。现在想来我真是聪明得过分。菜上来了,一口下去,孜然与辣椒在舌头炸裂开来,麻辣的痛快很快蔓延到整个舌头,我提议买些奶茶,询问母亲的意见,她说:“不如尝尝我下午泡的红茶。”见我脸色暗了下去,她又补充道:“好啦好啦,奶茶也不错,你买自己的吧,我不喝。”
买了奶茶回来,母亲已将菜布好,串烧烤的竹签已被她耐心地堆叠好,在餐桌一隅,垒成小山的模样,我一边吃着烧烤,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她问询我在学校的情况。她面前的小碟子未沾上一点油渍,我不解地问:“妈,你不吃吗?”小摊用来照亮的彩灯此时映在她的眼里,一片闪亮的颜色,她说:“你慢慢吃,我不爱吃。”小碟子里的食物快要食尽,她用筷子在竹签上剔下蔬菜放入我碟中,又从包里取出柳橙为我去皮,她说柳橙可以解腻。
柳橙皮从她手中掉落,她剥完后起身去洗手,我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彩灯在江里游着,令我想起很久之前的那些事。她怕我在新学校不适应,每个中午都到学校门口看望我,保安亭里的白炽灯光映在她眼里,是一片担心。周五放学,她为我带宵夜,暖黄的车灯在她眼里绽放喜悦的光亮。
外婆总说我的妈妈小时候调皮又捣蛋,爸爸总说妈妈爱吃垃圾食品还屡教不改,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妈妈不调皮也不捣蛋了,为我生活起居操碎了心,妈妈清理掉了成箱的零食换成了健康的水果。从此妈妈的眼睛变小了,小得只装得下一个我。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呢?妈妈藏起了少女的模样,成为了我生命中最亮的那一束灯光。妈妈的眼里映着琉璃的灯光,像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像泰戈尔诗中的松木萧萧。暗里妈妈带着一身光亮照亮了我的整个世界,从此前方再无黑暗。
烧烤摊上昏暗的灯光打在碟里的青菜上,显得更加诱人,妈妈剥的柳橙在嘴里酸甜相杂,远处妈妈披了一身夜市的霓虹灯向我走来,见我在张望她,妈妈朝我挥了挥手,夜色里我仿佛能看见一朵笑意在她脸上绽开。夜色更深了,但我内心却被照亮,不为这满街霓虹,只为眼前的这个被叫作妈妈的人。
妈妈,你就是我的世界里最亮的那一束光。
八年级 黄佳雯
生命好似一间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光靠自己的力量,很难找到方向。只是在某个瞬间,有一束光,刺了进来,那光亮得刺眼,但总能照亮前行的路。我向着光源奔跑,逆着光,也逐渐见到了那光的真面目。
打小,我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父母那儿工作忙,根本没时间照看我,以至于我童年时对父母亲的回忆并不比外公外婆多。
有口皆碑的一点是,外婆属实是个泼辣的人,她说话声音大,动不动就会跟人吵起来。她小时候那会儿因为家里兄弟姐妹多,也就没有读过多少书,养成了粗放大咧的性格,和我儒雅的外公简直合不来。
我的外婆在街坊邻里间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可人缘倒不是十分坏,有几个老婆婆常会来我家与她唠家常。但我实在不喜欢参与她们的闲谈,不是讨论菜市场里哪家菜贵,就是扯隔壁家小孩成绩多么好,要我好好争口气向人家学习……我对此不但没兴趣,甚至有些反感,反感老婆婆们鸡别人家的娃,还站着说话津津有味,更反感外婆不分青红皂白,附和她的老闺蜜们对我“语重心长”。
六岁那年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把我点炸了。
起因微末得可笑,外婆不给我买新玩具,说之前买过的很多同款,都是三分钟热度,搬回家吃灰。儿时的我实在是蛮横不讲理,不仅是又哭又闹,还整了出“离家出走”的闹剧。大体上我不太记得,印象中好像也就是我冲出了商场,跑到街道上的某家面包店藏着。
我知道外婆眼睛不好,一到晚间是看不清楚的,但我那会儿就是这么可恶,就想恶狠狠地看着外婆惊慌失措的样子,才觉得解气。
我不知道那一边的外婆是如何,我只知道当时的我是在面包店里逗了一会儿猫,才不慌不忙地准备回家。外婆家离商场不远,骑摩托车不过5分钟路程就到了,方位我也记得大概。但6岁的孩子毕竟是不记路的,只不过是记些明显的建筑,不凑巧的又是那天街道两旁正赶上打围施工,我就只好摸索着慢慢走。
天色一点点黑沉下来,我拖着一身疲惫,见着街道上行人车辆渐少,心里隐隐有些后悔,若是听听外婆的话就好了……记忆在这也就渐渐模糊,但,时至今日我还清楚记得,历历在目,最后是外婆找到了我——之所以记得清,是因为那是我第一次见外婆哭。她哭得很难过,浑浊的眼睛里滴出好些泪水,路灯下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只看见那爬满皱纹的蜡黄的脸上淌着两行热泪,滚滚而下。我蓦然发现,究竟什么时候,外婆竟变得这么老了。
我看见过她和那些老婆婆闲谈,听见她附和她们要向“别人家的孩子”看齐,但我没见的是,她在她们面前夸我时,骄傲自豪的样子,脸上洋溢的满满的笑容。
我看见她与我吵架时,蛮横强势的眼神,但不曾见过,她事后眼中责备自己的光,极力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看见了那晚她满面的皱纹,却没注意那满头花白的银发,什么时候,两鬓染上了霜华,什么时候啊,哪一根白发又是为我而变白,我真的知道吗……
外婆,您老了,可您又一点没有老,还是我记忆中泼辣能干的样子。您是一抹微光,渺小却热烈,深沉而珍贵。往后余生,以天为证,请继续做我生命中的那一束光,好吗?
八年级 赖小丫
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到处都是人们踏过的痕迹。在城市生活的缩影中,我们很难发现和记住一个人。但我永远记得这样一个场景:一个矮小敦实、扎着黑马尾、面色普通的青年妇女,拉着一个稚嫩顽皮的小女孩穿过大街。你也许会想,这有什么特别的呢?是的,这不过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小事,就如一滴水滴进大海般波澜不惊,但是,这就是大多数母亲的样子,平凡朴实,其貌不扬,但却可以影响一个孩子的一生。
就如《你好,李焕英》里的一句台词一样,在我的印象里,母亲一直都是一副中年女性的模样,既不美艳动人,有没有那些女强人拼搏传奇的人生。只有一家开了十多年的小店,我多少岁,小店就多少岁。有一次聚餐,母亲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前来成都,见到母亲第一面,眼眶霎时就红了,顿了一下,说:“你长变了好多。” 我暗自嘀咕:哪有?母亲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不久后的一天晚上,我独自在家,百无聊赖翻起相册,看到这样一张照片:我们全家人穿着同样的衣服,爸爸比较开朗,当相机记录下那一刻,他正笑得合不拢嘴。那时的我还真是“毛都没长齐”呢,像是被某个东西吸引住了,眼神早飘到了别处,云游四海去了,哪里还管什么照相?整张照片中,只见青涩的母亲托着年幼的我,微微弯曲着身子盯着镜头。直到现在每次全家合影,她都还是那个神态,那个动作,微微躬着身子轻轻挨靠着我,但那时的她,脸上还是青春的模样。
上了中学以后,我每天晚上要到很晚才回来。一整天的学习积累的压力,让我像洪水猛兽般将怨念发泄到家中。初一的第一个月,是在吵闹声中度过的。到后面,我终于在新班级中结交到新朋友,学习也顺利了许多,我突然意识到,之前我是不是对家人太刻薄。此时的母亲不再是吵闹的对象,而是一个谈心的朋友。
上了初二,我又来到一所新学校,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我住校了。刚入学那天晚上,我彻夜辗转难眠,不是因为新环境,而是心底突然升腾起的一层悲凉:我住校了,初中,高中,大学,工作后……意味着我平均每天在家呆的时长只会越来越短,和母亲共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母亲在我成长的道路上会逐渐放手,而我俩的距离也只会越来越远……有时我与她通电话,竟然想不出来一个可以聊的话题,只能用语气词打着哈哈,来掩饰我大脑的一片空白。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底一酸,无力地闭上眼睛,任凭思绪翻江倒海。
上个月,十三岁生日的前一天,我戏谑地对她说:“明天周末也是我生日哦,你们要把场面搞大一点哦!”其实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可待我回家踏进家门的一瞬,不禁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母亲把所有能请到的亲戚都请来了,尽管这不符合我内心的想法,但我也被她忙碌穿梭的背影和时不时投来期待赞许的目光打动了。看到她已经布满皱纹的脸上,凹陷的眸子写尽疲惫,也许那时的我没有明显的表示,可每每回想至此,总会潸然泪下。饭桌上,听着大人们谈论我小时候的“光辉事迹”,母亲笑着一一补充精彩细节,我的心里满满的,又空空的,已不记得是先红了脸,还是先红了眼。
母亲啊,纵使夕阳不停地追赶你,你发光的背影永远都在我眼前,如影随形,那带着你的芳香的背影啊,能不能慢些,再慢些,就这样永远弥散在我心间,昼夜不停,只争朝夕。